莫先生怕她失去信心,又拿出实例来说:“咱们陛下小时候也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后来精心调养着,不是好好长大了?如今更是体魄强健,精气十足。虞小姐只管放宽心养病,不要想太多。”
虞姝倒是一愣:“燕……皇上小时候也体弱多病啊。”——是了,他小时候确实弱弱的,就他们相处的那两天,他还大病了一场呢。
莫先生再温声宽慰几句,便收拾医箱出去。虞志南已等在房外,忙迎上来询问女儿病情。
“没有大碍,好生将养一段时间吧。”莫先生道,又加一句:“不过丫鬟照顾还是要细心些。”
说起丫鬟虞志南就头大。
自从女儿用习惯的两个丫鬟遭遇不幸,后面找的都不中用,笨手笨脚的,这次女儿感染风寒就是因为两个粗心丫头夜间忘记关窗户了!气得他!
丫鬟不中用,他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想衣不解带地照顾,只他毕竟是男子,有诸多不便。
现在女儿病了,更是需要细心丫鬟的伺候,他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莫先生见此,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小娘子,以前也是在官家伺候小姐的,手巧心细。如今虞小姐急需人照顾,老夫倒是可以介绍她过来。”
莫先生介绍的人,虞志南当然相信,只小娘子是称呼嫁了人的,一个妇人来伺候他家尚待字闺中的女儿,又显得不好。
莫先生观他神色犹豫,也明白他心中所虑,道:“哪怕不让近身伺候小姐,帮忙教教小丫鬟也是好的。”
虞志南听到这里,再不好辜负莫先生善意,女儿又急需体贴人照顾,便道劳烦莫先生明日帮忙请过来。
***
虞姝昏睡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屋内光线昏暗,静悄悄的。
不过她头一转,便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面对着她,但看不清楚脸上表情,只感觉他正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燕染……?”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只是嗓子哑,又无力,声音细如蚊蚋。
他像是惊醒了一般,下意识身子前倾,神色担忧,声音却也轻轻的,仿佛怕吓着了她:“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头疼吗?”
说着他已从旁边小几端了杯温水过来,一手小心扶起她,一手将茶杯递到她唇边:“你睡了两个时辰,想是渴了,先喝点水润喉吧。”
虞姝确实渴了,便就着他的手喝水,发现水温正好,还泛着一股甜蜜的滋味,想来是放了蜂蜜。她慢慢喝了半杯,嗓子果然好受了一些,那股子要咳嗽的劲儿也压下去了。
她这才抬眸看向他。
屋内没有点烛火,应是此前怕打扰了她睡觉。饶是如此,虞姝还是看见他幽亮的双眸,以及里面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燕染放下茶杯,回头看见她神色不明地打量自己,这才惊觉自己此时的行为、以及出现在这里有多么不合理。
他忙要将她放回床上,一边低声解释:“我听莫先生说你病了,身边又没有贴心的丫头照顾,我放心不下,这才来……”顿了顿,又皱了浓眉,“我让人在你身边,本是要好好照顾你的。你不喜欢金歌向我传递消息,我便不用她了;要是不喜欢金歌,我再派别的给你用。好歹有个人伺候,你身边怎么能短了人用呢,你是这样娇弱......”
这个在人前杀伐果断、冷峻威严的年轻帝王,在她面前却絮絮叨叨,担忧关怀,小心翼翼。
虞姝抓住他的手臂,只是幽幽地打断了他:“你又闯入我的闺房。”
他神色一僵,听不出她是不是恼怒了,只好垂下了头,实话实说道:“你病了,不亲眼看看你,我不放心。”
“哦,”虞姝盯着他,慢慢地道,“然后你就看了两个时辰?”
燕染仿佛犯错的小孩被抓住了把柄,低着头不说话了,等待着她的处罚似的。屋里光线不明不暗的,不说话时自带一分静谧。
虞姝眉间微蹙,看着他:“你一点儿也不像皇帝。”
他抬头看她一眼。他在她面前确实不像皇帝,他是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忐忑不安,生怕惹恼了她,遭她厌弃。一如幼时他发烧不肯看大夫,她恼了,转头说不管他了,他便慌了。
“你恼了吗?”他有些沮丧地问。
虞姝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我哪还有力气着恼,又不是恼了你就不会闯进来。”
果然还是气他。
燕染垂下了眼睑,可他实在担心她,除了偷偷进来,没有别的办法能见到她了,这次的她是如此虚弱,再添风寒更叫他惊心,他生怕她一病不起,然后……他眼睑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虞姝看他低头垂眼仿佛被抛弃的失落神情,以及不知道想什么而微微颤抖的纤长浓密的睫毛。这剪影怎么看,都是极好看的。
。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就喜欢了她?明明是执掌权势、口断生死的帝王,偏偏在她眼前没有一点架子、没有一点脾气。
她心道一声造孽,抓着他的手臂,屋内昏暗的光线让人没了许多顾忌,多了许多勇气。她径直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闻言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她,似乎出乎意料,又似乎惊愕于她的直接。然而面对着她直白的视线,他终于找到一个表露心迹的机会似的,挺直了背脊,深邃的黑眸认真地看着她,声音轻柔而坚定:
“此生惟愿得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