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关霖亲口答应了,但路域还是在心里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就像是原本坚固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缝,开?始可能看不?出?什么迹象,但随着时间流逝,风吹雨打,就会扩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最?终,整面墙都将会崩塌。
一周后的晚自?习,路域答应了董义去?网吧带他上分。在那之?前,他让董义先走,自?己则破天荒地做完了两页关霖给他的数学题。
出?了教室后,路域沿着熟悉的路来到学校小花园,正想去?花园的假山后面□□出?校,突然听见了一声很低的叹息。
路域这才看见,假山旁边竟然坐着一个低着头的人。
他眉心一跳,往那人身旁走了两步:“你……是人吧?”
那人愣了一下,抬起头。
路域看清对方?的脸,也愣了愣:“吕飞文?”
吕飞文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咳,听说过,”路域想起自?己那次偷听人家情侣吵架的事?情,虽然并非有?意,但提起来还是有?点心虚,“你待在这儿干什么呢,高?三现在不?是挺忙吗?”
毕竟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学校里的高?三生们连饭点去?食堂都加快了脚步,一个两个忙得像是要飞起来,难得还能见到有?时间在花园里闲坐的。
吕飞文苦笑一声:“确实,挺忙的。”
他垂下眸,看着自?己交叉的手指:“但我努不?努力的,也就那样儿了。考的分再高?,也没法离开?这座城市。”
“因为你是独生子?”路域皱了下眉,“不?至于啊兄弟,你爸妈也希望你走得更远,去?更好的地方?吧。”
吕飞文抬起头,对着路域扯了扯唇角,扬起一个难看得像是哭一般的笑:
“其实我妈……前两天在医院查出?来了肺癌。”
“晚期,扩散了。医生说,就剩半年了。”
一时间,小花园里的气氛有?些安静。
“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和巩琮的事?情吧?我们俩最?近分了,”吕飞文轻声道,“我很想跟着他走,去?他打算去?的城市,就算不?是一个学校,但只要能在一起……”
“可我妈就剩半年了,我没法离开?她。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来,按巩琮那个家伙的性格,肯定?会不?顾一切留在这里,陪着我待在我妈身边。”
“但不?管是这里的哪所?大?学,他的分都超了太多了。他在这儿,就像是一只鹰住在麻雀窝里……我不?可能看他受这样的委屈。”
“倒不?如我走我的路,他走他的。各自?安好。”
吕飞文抹了一把眼睛,笑道:“不?好意思啊,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了这么多,我今晚情绪有?点崩溃……见谅。”
“没事?,”路域回?过神来,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低声道,“我会帮你保密。”
吕飞文真诚地看着他:“谢谢。”
“对了,”离开?前,吕飞文又补了一句,“能耐心听我说这么多,你也有?喜欢的人吧?”
路域下意识想矢口否认——开?玩笑,他一个母胎单身,连喜欢是苹果味还是哈密瓜味的都不?知道。
但当反驳的言语涌到嘴边,他却一时失了声。
在听见吕飞文的话时,他的眼前竟然掠过了关霖的脸。
……这是为什么?
却见吕飞文笑了笑:“挺好的,好好珍惜。”
路域沉默着看着吕飞文离开?,许久后,还是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惊醒了他。
他掏出?手机,给还在网吧等着的董义发了条消息:
“今晚我先不?去?了。”
董义立马鬼哭狼嚎:“不?是吧路哥!为啥啊!呜呜呜我今晚还想上个白金的啊!”
“我要回?教室做题。”
董义:“?”
董义:“你是谁?为什么拿着我路哥的手机?路哥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路域没再理他,一路回?了教室。在推开?后门,看见坐在位置上的关霖的那一刹那,他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突然落回?了胸口。
……实在是莫名其妙。
-
方?哥最?近宣布了一项活动,学习好的人与学习差的人结对子做同桌,互相?帮助,被班里同学戏称“一对一扶贫政策”。
路域毫不?意外地跟关霖结了对。周末,他抱着方?哥给的资料,找了个中午去?了关霖家。
进关霖房间的时候,关霖正好在浴室里洗澡。
这么多年,路域天天来串门,对关霖房间快要比自?己的还熟悉。他坐在椅子上,随手拆开?一包奶糖,翻开?自?己昨天做完后交给关霖批改的题。
只见试卷上,红叉和对钩各占半壁江山,势均力敌,打得难舍难分。
路域努力安慰自?己——挺好的,跟以前那全是红叉的天下相?比,已经顺眼多了。
但是数学真的好难。
数学满分的人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
真的是人类么。
路域转着笔直叹气,关霖推开?浴室门,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拿了哪一科的题?”
“数学,还有?英语……”路域转过头,突然卡了壳,手里的笔掉到了桌子上。
关霖正背对着他关门,他全身只围了条浴巾,清晰的水滴从少年白皙瘦削的背脊上滑落,沿着漂亮的蝴蝶骨,一路来到清浅腰窝,又没入浴巾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漂亮的腰线随之?而动,再往下,是隐约的人鱼线……
路域突然站起了身。
他闷头冲进了浴室:“我觉得今天有?点热……我也冲一下。”
关霖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温度计,显示着室内温度17°。
……很热吗?
在迎头而来的冷水之?中,路域抹了一把脸,却压不?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他低头看了一眼,在心里骂了一句。
混账玩意儿。
关霖……可是他的发小,跟他一块长?大?的竹马。
他最?好的朋友。
他竟然对朋友有?了反应……
等冷水将体内的邪火压了下去?,路域披着浴巾走出?房间,换了一身关霖的衣服。
关霖的洗衣液和他不?同,是一种很好闻的、有?些像木香的气息。
路域忍不?住在换衣服的时候,多闻了两下。
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沉默片刻,路域决定?还是做会儿题冷静冷静。
今天是“一对一扶贫”专场,路域负责专心做题,关霖在旁边给他改错和整理知识点。
路域头一次这么专注地写了两大?张试卷,一直写到窗外的天都黑透了,他才终于伸了个懒腰,志得意满地将写完的试卷推到关霖面前:“这绝对是我今年写过的最?完美的卷子,没有?之?一。”
关霖放下手里的单词书,从笔筒里抽了支红笔:“嗯,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批。”
不?用他提醒,路域已经干脆利落地倒在了旁边的床上,埋在关霖的枕头里。
铺天盖地,全是关霖的气息。
以前他似乎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但今天发生了一些意外,以至于路域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平时放得开?。
所?幸关霖似乎没察觉到,路域便安下心来,侧身拿着手机开?始看朋友圈。
不?知何时,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路域觉得,自?己似乎坠入了一场迷离的梦境。
梦里,是一个在夜晚关了灯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浑身动弹不?得,也看不?清眼前朦朦胧胧的场景。
梦里忽而出?现了一个人,凑近了他,气息很熟悉。
是关霖。
紧接着,路域感觉自?己的唇上落下了一片柔软。
仿佛蜻蜓点水,浮光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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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以来,路域去?网吧的次数堪称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