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霖觉得自己府上的这位客人会被?逐出家门是有原因的。
每日清晨,他还在净齿穿衣,便会有一道矫健的身影自院墙上出现——然后敏捷地落在他的房外。
“今日的早膳,”路域眼角带笑,在窗户旁托腮看他,“夫子猜猜是什么?”
“粥。”
“什么粥?”
“南瓜糯米?”
“夫子神机妙算!”
“……倒也不必。”
如此?没营养的对话,每日都会在相府之中上演。
用过早膳后,两人便同乘一辆马车去弘文殿。关霖的马车一切从简,内部空间?也只能容下三四个人,还被?他在其中堆了许多书,两人便紧挨在一处,举手投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关右相习惯在行车途中读书,路域却是个坐不住的,要么频频掀开小帘看外面的风景,要么在关霖读书时,出神地盯着他看。
开始关右相还没在意,但次数多了,他不由得开始回忆早上用膳时可是有米粒挂在了脸颊,是否没有擦干净。
当?他终有一次忍不住,想问路域是在看什么时,却见路二爷突然按住了他的小臂,制止了他刚要转过来的身形:“夫子且慢,我还没数清呢。”
关霖茫然地问他:“数何物?”
路域:“夫子右眼睛的睫毛。”
关霖:“……”
关霖回忆了一下老国公的脾气,心?想路域若是在国公府中也如此?闹腾,能成功长到?这么大也真是不易。
不止如此?,路域平日里是一派大大咧咧的模样,却总会在某些时候作出些莫名其妙的举止。
比如那日,关霖没有去弘文殿,而是因私事去了一趟城郊。
那日他直到?傍晚才回府,着实疲惫不堪,便没有去盥洗室沐浴,而是让仆役在卧房中准备了浴盆与热水。
谁知他方才入水,路域便大咧咧地开了窗——这人从不随便推门,却养成了随手开窗的习惯,手里似乎还拿了一打临好的字帖,应当?是要向他请教新?习的字。
突然这么一开门,就与关霖□□的上身打了个对面,在摇曳的烛火中,关霖依稀能看见路域僵硬的表情。
没等他细问,路域先迅速道了声“今日不打扰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关霖的院子,还不忘将窗户封上,阻住外面的寒风。
关霖自然是尴尬的,毕竟他当?初连简单更个衣都会刻意和路域背身而立。
但现在二人熟识已?久,还都是男子,这点?尴尬便在心?中迅速淡去,从而转变成了疑惑。
不过自那之后,路二爷就算是开窗也会提前敲敲窗棂了。
而关霖不知道的是,路域那日想着一天都没见到?关霖,便拿着新?临的字想找个借口,实则是为了趁机跟人见一面。
谁知一开窗,就看见了关相漂亮的蝴蝶骨与一对浅浅腰窝,还有刚刚没入水中白皙紧致的臀……
少年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一点?撩拨都能勾出满腔燥热,更别说是如此?直白而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他当?时立即转身离去,顾不得掩饰自己异样的神色,在回房的路上还刻意用字帖挡住了无法遏制的昂扬。
回到?自己的卧房后,路域耗费了整整一壶凉水,方才压下了眼前那挥之不去的背影和小腹处被?点?着的火。
但这也没有什么用,关霖每日都会出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只要稍稍一注意,就能嗅到?那股清冽的雪松香。
在搬到?右相府上的这段时间?,路域洗床单的频率都高了许多。
国公府那边也没出现什么问题,国公夫妇听完阿朗对路域近来情况的叙述,只道是惊讶自己这倒霉孩子竟然肯浪子回头,看来关相果然是个天纵之才,连野马都能驯服。
因此?国公夫妇不但没提让路域回府的事儿,还特地往右相府上送了些珍贵的经卷古籍以表谢意,像是恨不得路域在那儿长长久久地住下去。
不过到?了春日宴前一日,路域终究还是得回一趟镇国公府。
这次的宴会,皇后只邀请了各家的少爷小姐和几位如关霖这般还未婚娶的年轻朝臣,而这些年轻人不只是这次相亲的参与者?,也是各家的面子。
这样的宴会,国公夫人自然是要好好为路域打理一番,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衣服,亲自盯着路域穿好才算放心?。
不由得说,邓氏的眼光还是颇为不错的。路域换了一身藏蓝衣衫,雪白滚边烫着淡青云纹,腰系玉带,手持一把檀木折扇,因着他还没到?及冠的年纪,长发?便以深色的发?带束起。
那一双含情眼抬眸一扫,似笑非笑而带着一丝邪性的模样,配上宽阔有力的肩背与欣长身形,令得国公府里的不少侍女都看得脸颊发?烫。
马车行至宫门口,剩下的路便要内侍引着前行,御花园到?底属于?后宫,不像前宫那般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随意走动。
路域下车时没见着关霖,倒是看见了等了他许久的谭子乐。在六殿下幽怨如被?抛弃的深闺少妇的眼神之下,路域只得收了与关霖一同赴宴的小心?思,与谭子乐一道进宫去。
御花园中有一处空旷广场,平日里元康帝兴致好了,偶尔会在这里设置露天宫宴,今日又精心?布置了一番,专门将右侧的宴席用轻薄白纱布下了一层遮挡,那些前来赴宴的闺秀们便坐于?白纱之后,为这些久居深闺容易娇羞的小姐们起到?了掩饰的作用,又增添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
路域按着宫人的指示落座,旁边便是谭子乐的位置。
谭子乐拉着他颇为好奇地打量那些不常出门的小姐们,感叹着:“哎,兵部尚书那闺女果真是一副气势很凶的模样,感觉能一个打我十?个……不过那个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倒是生得明艳动人,似乎是江太?师家的幺女吧。话说路二,今日这宴会可是有才艺表演的,你提前准备了什么?”
“我?”路域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我现场表演背诵清心?咒。”
谭子乐一愣:“你还会背这个?关相教的?”
“非也,我自学?所得,”路域真挚地拍了拍他的肩,“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保证让你三遍忘却江太?师之女,五遍不知莺莺姑娘为谁,十?遍从此?超然物外,恨不得寻一深山古寺,众生与佛陀相伴。”
谭子乐:“……谢谢。等你要出家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好酒好肉给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