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安跟在他身后,估计不大情愿,但还是跟着行了礼。
宋霁松了口气,介绍道,“这位是草民的大师兄,姓薛,较为精通冻伤的医治,可以为淮王殿下瞧瞧。”
“宋大夫有心了。”秦承兴微微一笑,“来人,带薛大夫下去好好安顿。”
“王爷多奖了。”宋霁推辞道,见薛子安被请下去了,才彻底放了心,要这搁这儿一会儿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事情就麻烦大了。
宋霁被安排在秦既明旁边,听秦承兴接着讲扬州的早茶。
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人来了,秦承兴话头一开就止不住,讲完早茶又讲起了扬州三头,讲完了吃的讲风景,连秦既明的意见都没问,便直接定下了游瘦西湖吃淮扬菜的行程。
宋霁到王府的时候申时刚过,硬生生听秦承兴说到了日落山头该用晚膳的时候才停了话头。
“王爷,”有下人敲门进屋,是做暗卫打扮的黑衣男人,“可以了。”
秦承兴长舒一口气,喝了口放凉的茶,对面前的二人摇摇头,“被秦承平耽误了好些时辰,二位留下来用晚膳吧。”
秦既明皱眉,“方才一直有秦承平的人监视?”
“大概从半年前开始,每天时不时会有人来探墙角,”秦承兴道,“我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才并未打草惊蛇,如此看来是与你有关。”
秦既明点头,“应该是他担心我们二人联手。”
秦承兴放下茶盏看着他,“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我需要兄长的力量,”秦既明直白道,“我不想沦为秦承平或者秦承远的棋子。”
秦承兴摇头,“只是不沦为棋子?如此的觉悟恕兄长不能帮你,帝王之道,非常人能及,须有极其坚强的心性与耐性。”
宋霁在心底叹口气,说到底还是在宫外长大的孩子,本该刀尖舔血过来的日子活得□□逸,才会缺少皇族骨子里的阴冷与狠毒。
与其人,少了戾气自然是好的,但他是皇子,终究还是拖累。
“臣弟并非这个意思,”秦既明说的话字字掷地有声,打断了宋霁的思绪,“登上高位有太多的无奈与心酸,许多事不能任性而行,所以臣弟并不想要那个位子。”
秦既明自己心里有数,一来他自己知道没那个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儿,二来,皇上也不是什么好差,受后人评价,一不小心一个嗜好能让后人叨叨许久。所以他打从开始就算好了,要推旁人上_位。
但这样的风险将会很大,他必须得赌一赌,这秦承兴不是忘恩负义的多疑之徒,免得刚一上_位转头便要杀人。
宋霁闻言一惊,转过头看着他,刚成年的男人面上还未褪去青涩,棱角却已然刚硬了起来,仿佛刚离巢的鸟儿,虽生活地磕磕巴巴,却依旧坚持着飞翔。
秦承兴的眼底也浮了些惊异之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既明沉声缓缓道,“恕臣弟不敬,臣弟总觉得兄长并非不想回宫。”
外界都传言淮王殿下偏安一隅,疏于朝堂,这是连宋霁都知道一些的,可此言一出,宋霁见对面秦承兴一向和善的脸上浮上些意味不明的神色。
太危险了。
宋霁的心沉了沉。
“从何得出?”
“若是真的不想回宫,秦承平的眼线兄长便没必要留他了,早解决早干净,不是吗?”
秦承兴脸上的笑没了,一双眼打量着秦既明,秦既明的面容并未为他消失的笑意所变动,依旧一成不变地坚持着自己方才说的话。
宋霁的心沉到了底,这是猜中了的,外头传言秦承兴有多不想回宫,秦承兴就花了多大的功夫遮掩这件事,若秦既明一语中的,难保秦承兴不会动手。
既然秦承兴有偏安一隅十几年不露声色的实力,宋霁相信他有本事做到杀人于无形。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的蝉鸣显得格外聒噪,一声声拨乱他焦灼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