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是不要让人知道才好,若旁人知道,倒没有意义了。”我对他说道。
他点头称是,自去寻人不提。
那日后,约了府中福金、格格们采桑养蚕,元寿、天申也与我们厮混一块儿,众人倒也在农事中自得其乐。
天申提起一只蚕,摆弄着,我笑说道:“我幼时也喜欢玩儿,现在看着倒觉得有些害怕了。”
元寿轻声责备:“这样玩耍,这只蚕哪里还能结丝?”
“还有很多呢,也不差这一只。”天申不以为意的继续他的玩闹。
不得已,元寿装出严肃的模样,唬道:“摸了这蚕,手脏得很,等会吃点心便没有你的份了。”
听到“点心”二字,天申慌忙放下蚕,道:“到时候用膳了么?我即刻去洗手!”
天申的话把我们笑得不行。看着日已当头,我退至别舍,更衣洗手后,提了午膳至菜圃饷田。
日头有些毒辣,四周的景色明晃晃的耀得人眼睛发花,我抬起右手遮住耀阳的光线,就着眼前的这点阴凉,在田间地头寻找他的身影。
却见他挽起裤脚,赤着上身,立于水中挥汗耘田。见我欲走近,他摇手阻止。上到田埂,他接过我手中的午膳,开口责怪:“大热的天,使唤丫环来便罢了,何苦自己走过来?你身子不好,一会儿又要病了。”
我从身边伺候的苏培盛手中接过帕子,为他拭汗。也不答他,我学着他的语气说道:“你最怕热的,唤了田庄来的农夫耘田便可,怎么要亲自下田呢?”
“既然说要耕田,便做足全套了去。”我二人同声说道,不由得相视一笑。
他携我到了菜田旁边的农舍,打开食盒,我笑道:“今儿天气热,特命了厨房做了些清淡开胃的小菜。”
沏了茶与他,午后的阳光,隔绝在屋舍的阴凉之外,暖暖的一阵悠闲,我歪在窗边,心思恍惚起来。
“馨儿,陪我用些,一人独享有些无趣呢。”他开口打断我的沉思,指着午膳的模样,倒像个不曾长大的孩子。
我笑着拿起银筷,陪着他略吃了些,一面说道:“以往总在书中看到农事辛苦,农妇亦苦。如今却不觉得,这样宁和的生活,甚为惬意呢。”
“此言差矣。诗云:‘赤日背欲裂,白汗洒如雨。匍匐行水中,泥淖及腰膂。新苗抽利剑,割肤何痛楚。三.’这其中的艰辛岂是我等可以体会的。”
“这倒也是……”心念却转到发往盛京田庄为奴的秋蝉身上,她,也是这样辛苦劳作么?
“又在胡思乱想了。”他叹气换回我的片刻走神。
我不好意思地埋头饮茶。
岁月一如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水面下却波涛汹涌,乱了静逸。
注:
一.王安中《蝶恋花》。
二.菜圃,即圆明园杏花春馆,位于九州清晏西北角,占地1200平方米,中南部有一菜园,菜地四周修有大小不同的农舍,有浇水灌溉的井亭等,四周还建有大量杏花树。(《昔日的夏宫——圆明园》)
三.“当昼耘水田,农夫亦良苦。赤日背欲裂,白汗洒如雨。匍匐行水中,泥淖及腰膂。
新苗抽利剑,割肤何痛楚。夫耘妇当馌,奔走及亭午。无时暂休息,不得避炎暑。
谁怜万民食,粒粒非易取。愿陈知稼穑,《无逸》传自古。”(《题耕织图二十四首奉懿旨撰》元·赵孟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