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风猎猎作响,江遐迩从衣帽架上拿过自己的羽绒服,梁悠静给他递了围巾:“陈浩在外面等你。”
梁悠静——梁安静的姐姐,而陈浩,是梁悠静最近新谈的男朋友。
“好的,谢谢悠静姐。”江遐迩穿鞋,又笑?着重复,“新年快乐!”他扬起下?巴对后面的梁安静也说,“新年快乐!”
梁安静硬凑了一个脑袋过来:“遐迩!路上小心呀!”他远远给陈浩招手,“姐夫也小心!”接着就被梁悠静按着脑门塞进了门里。
陈浩把他送到楼下?,江遐迩说了吉祥话,挥手和他再见。
一路上楼,江遐迩低头翻社交软件上的祝福消息,他不群发,回复也是自己手打,等电梯叮一声抵达时,也不看路,驾轻就熟地走到自家门口。
“咳咳。”门边有人发出轻微声音。
江遐迩吓了一跳,摸着墙辨认声音的发?源,半天,皱着眉问:“纪向之?”
纪向之侧了侧身:“回来了?”
江遐迩听他声音含糊,感觉不太对,往他身边走了一步:“你喝酒了?”
“大过年……就喝了一点。”纪向之倚靠他的手臂,“回来的挺早的。”
江遐迩不堪重负,一手撑着墙一手揽着纪向之:“你喝醉了就回家睡觉啊,大晚上的站在我家门口干嘛?”
“过年……就应该……回家啊……”纪向之低头,下?颌靠在江遐迩肩头,“站好久了,给我开个门……”
江遐迩推他:“你这样我怎么开门,我都拿不到钥匙。”
“我找找。”纪向之的手伸进江遐迩羽绒服,“藏哪儿了……”
“纪向之,你别乱摸!”江遐迩把纪向之搡在墙上站稳,单手从裤口袋找到钥匙,趁纪向之倒下?来之前,推开了家门。
他把纪向之平放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倒杯水,纪向之蹲在他旁边:“遐迩……”
“你安分点行不行?”江遐迩把熊孩子放回沙发?,递水到他嘴边,“纪向之,你别告诉我,你酒量真的就这么样?”
纪向之端着水杯,手还真抖了一下?。
江遐迩:“……”就知道是假的。
“你没有在家里吃饭吗?”江遐迩问。
纪向之咕噜噜喝光了水,递给他:“再来一杯……”
“自己倒,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醉,”江遐迩说,“如果你真醉了,也正好清醒一下?。”
“江遐迩,你好凶啊……”纪向之弯腰给自己倒水,回答他的话,“没在家里吃饭。”
江遐迩疑惑:“那你爸妈自己吃饭?”
“没有啊,”纪向之偏头打了个酒嗝,“你知道我家的,过年都和亲戚一起吃,今年以为能邀请到你,打算在家里做……你没空我们就照旧在外面吃了。”
像纪向之这种家庭,过年不可能像江遐迩那样,几个人围在一起吃团圆饭看春晚。
“你什么时候回去?”江遐迩开始赶客。
纪向之握着水杯,抬头看他,眼里还有几分迷离:“我不能酒驾,更不能醉驾。”他还假惺惺地说,“我要是醉驾,还会?影响你政治生?涯,我就算为了你也不能醉驾啊。”
江遐迩无语,翻了个白眼坐在另一头沙发?上:“那你是想住我家是吗?”
“谢谢江先生?的沙发?收留我。”纪向之拍拍扶手。
“你到底是醉还是不醉?”江遐迩问。
纪向之揉太阳穴,假装晕倒:“确实被灌了不少,是醉了。”
江遐迩抿唇:“你还可以出去住酒店。”
“一看就是过年没定?过酒店……这时候多的是外地人没地方住,酒店一个月前就定满了,”纪向之闭了闭眼,“江遐迩,我就借你一个沙发?,没有这么不近人情吧。”
窗外夜色如墨,江遐迩嘟囔一句:“哪有人过年睡沙发?的,我还是给舒阿姨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他拿手机的手腕被纪向之握住,纪向之眸子里一片不可窥见的深黑,嘴唇翕动,低声道?:“你就装傻一回不行吗?”
江遐迩指弯蜷缩,虚握成一个拳头,任由纪向之拉着。
“江遐迩。”纪向之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江遐迩收回手,背对着他走了几步,说:“你先去洗澡,臭死了。”
纪向之反应迟缓了两秒,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行。”
接着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行。”
他走两步追上江遐迩,横着手臂挡住他回房。
“又怎么了?”江遐迩问。
纪向之:“毛巾,睡衣,还有……内裤”。
江遐迩:“……”他眉头刻深,半天憋出三个字,“我找找。”
纪向之好整以暇,抱臂靠在卧室门口,见江遐迩挤在柜子中间,翻出来一件睡衣,比划半天不合适,又重新翻一件。
“你家不是三间房吗,爸妈的主卧不能动,还有一间客房做成书房,你卧室就不会?这么挤。”纪向之说。
江遐迩:“客房的床和衣柜没地方放。”他找了件宽大的夏季睡衣,“先穿这个吧,我开暖气,你洗完澡就快点进房间。”
“进哪里?”纪向之装傻问。
“你觉得我说的是哪里。”江遐迩侧过身,挡住抽屉,指尖在里面拨了拨。
纪向之往里迈了一步:“我可以进来吗?”
江遐迩不理他,半晌,声若细蚊:“我没有新……内裤,你自己看着办吧。”
“即使有也穿不下?吧。”纪向之欠兮兮地说。
江遐迩无语:“……”嫌弃一句,“爱穿不穿。”
“真的有人空裆过年吗?”纪向之问。
江遐迩手一垂,破罐破摔:“那真的有人装醉到别人家过年吗?”
纪向之嗓音低哑:“有啊,我。”
“皮厚。”江遐迩瞥开眼,“小区外面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你自己去看看有没有。”
纪向之:“外面黑的很,我害怕。”他反坐在江遐迩的椅子上,可怜兮兮地说,“还怕你趁我一出去就锁门了。”
江遐迩:“谁像你似的赖皮!”
“那说好了,回来得给我开门。”纪向之利落起身,抄气沙发?上的外套就下楼。
房间里的热闹走了,江遐迩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太静了,他蹲麻了腿,撑着床尾站起来,从玻璃窗看出去,莹莹灯火,团圆万家。
四年前,他也在梁家过年,吃过饭,梁悠静准备送他回去时,纪向之打电话来,说自己送完亲戚正好路过,可以带他回家。
江遐迩在路灯下等了五分钟,纪向之的车就稳稳停在身前,他没喝酒,上车时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盒子精致的糕点:“除夕快乐。”
到家时纪向之揉揉他的头发,说:“还要赶回爸妈那边,今天不能陪你过年,回家早点睡。”纪向之取过自己的围巾,把江遐迩领口塞严实了,说,“明天早上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
江遐迩垂眸,发?觉四年前的自己,也并非突然爱上了纪向之。
再往下?回忆时,客厅门咚咚咚敲了几声,江遐迩快步出去,见到纪向之。
他呼出一口白气,急匆匆地控诉:“吓死我,还以为真的不给我开门!”
江遐迩没说自己发?呆到听不见敲门声,只给他踢了踢鞋:“我在房间,走出来慢。”
纪向之脱了绕着寒气的大衣,递手里的袋子过去:“你别说,便利店里人还挺多,好几个家长带着小孩买玩具,我就也顺便买了盒酸奶给你。”
年夜饭偏油腻,江遐迩确实是挺想喝酸奶的,就主动伸手进袋子里摸了摸。
除了一个扁平和盒子,就声一个轻飘飘的长方体,江遐迩疑惑怎么酸奶这么轻,抽出来一看,上面朔大的几个词——
超薄!
颗粒!
劲爽!
纪向之嘴角笑?意肉眼可见地凝固了,江遐迩着火似的把东西往纪向之身上一扔,骂道?:“纪向之!”
他从脖颈到耳朵都红透了,绞着手指,不服气地蠕了几次唇,要骂不骂的。
“我冤枉!”纪向之说。
“你混蛋!”江遐迩说。
纪向之举起两只手:“我发?誓不是我买的,我只拿了盒酸奶!”
“谁家的酸奶是这样的!”江遐迩推他,“你出去,出去……”
“真的不是我买的,”纪向之连连倒退到门边,边走边想,“我记起来了!我当时后面站了个男的,因为大家都着急付钱,东西就全放在收银台上,那个服务员拿错了,他把我的酸奶拿成了避孕套……”
江遐迩被他气的冒烟,依旧推他:“你出去,带着你的东西出去!”
纪向之后背贴着门,退无可退了,干脆搂着江遐迩的腰将人压进自己胸膛。
“我连你手都没摸一下?,凭什么就说我想上你!”
江遐迩在他怀里突然安静下?来,纪向之下?巴从江遐迩柔软的头发里蹭过。
“……”
纪向之眨了眨眼,又清清嗓子,别扭着说:“也不是……不想……我那个正常的,你别担心。”
好了,江遐迩动静比刚才更大了,手还掐他的胳膊:“纪向之!你要不要脸!”
纪向之吃疼,更被他蹭得无处可逃,形容狼狈。
“别扭了。”纪向之警告。
江遐迩让他松手,未果,只能散着头发说他:“纪向之,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