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致意盘腿坐下:“你去向之房间把他桌上的文件袋找来给我,这块花泥我帮你切,”他又问,“你是要放进这个编织盒吗?”
容致意手指纤长,端着花泥被绿色衬得白皙,看上去很从容。
江遐迩放下花:“这是要送给别人的。”
容致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送给向之?”
“不是。”
他抬起唇角:“哦。”
“我想自己来,你可以教我。”江遐迩言简意赅地告诉他。
容致意的笑容逐渐变得善意,打量了严谨急恳的江遐迩,问:“是要送给喜欢的人吗?”
“学校活动而已。”
“那我做和你做有什么区别?”容致意脸上带着些许无语,松手,“你要自己来就自己来吧。”
江遐迩轻轻皱眉。
对他来说,既然要作为心意送给别人,就不会假手于人,不然他不可能以自己的名义送出去。
容致意拿了文件出来,俯身看江遐迩笨手笨脚的动作,忍不住指点:“你礼盒里面要先铺上玻璃纸,然后用绿植先插边缘,挡住花泥。”
江遐迩听他的,将花泥放进去。
“嗯……现在放绿色的茎叶在边上点缀,然后确定主花……不对,香槟玫瑰怎么能和洋甘菊放在一起,太难看了……这株天竺葵太显眼了,拿出去……”
他们俩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江遐迩偶尔不听他的,把自己喜欢的花插进去,容致意又拿出来,换上另外一株,然后……花泥就有些松散了。
实在话不投机,容致意露出一个浪费时间的无奈表情,直起腰:“算了,你自己弄吧,我不管了。”
江遐迩把乘着玻璃纸的花泥拿出来扔进垃圾桶,低声说:“谢谢你。”
“插花的审美要平时慢慢浸染,大多数人都不能速成,你学不会很正常。”容致意拎着文件,“也不用太认真,反正只是完成学校的任务,随便插插交差了就行。”
他俯视江遐迩失败的轮廓,觉得自己那晚和他在客厅里对峙的画面实在过于荒唐。
一个只会死读书,没有任何情趣和品味的学生,即使长了张好看的脸,也很难让人喜欢。
人胜利和自得时,会生出对弱者的怜悯,容致意替他把筒里的花枝码齐了,才问:“你送过向之一支钢笔是吗?”
切花泥的刀速度不变,江遐迩说:“是。”
“其实向之是个很粗心的人,只要不是他讨厌的东西,他都会留着,有时候没得选择,凑合着用他也不会介意,”容致意说,“但有了更好的,自然就会替换上。”
江遐迩扬起下巴,冷俊的脸上很安静。
他没有听懂。
“没事,我先走了。”容致意说,“向之晚上可能不回家了,提前和你说一声。”
门关上了,江遐迩眼睛里好像落进了芍药花瓣上的朝露,湿润,晶莹。
他指头不小心抠进花泥里,觉得心脏好像海绵,细小的酸涩无孔不入。
插花很难,但是江遐迩锲而不舍。
他停下手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整。
腰有些酸痛,他轻揉了揉,又摸到空瘪的肚子。
忘记吃晚饭了。
在江遐迩煮出一碗食之无味的面条之前,纪向之及时回来了。
他头发有些潮,风尘仆仆的,回来先把外套给脱了,对着亮堂的客厅问:“遐迩?还没睡吗?”
江遐迩“嗯”了一声,纪向之挽起袖子,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蹲下来,小臂放在膝盖上,端详桌上那三盒花:“这就是你忙活一晚上的劳动成果?”
他拨动一片卷嫩的叶子:“致意和我说,我们小天才可是被这些东西难倒了。”
江遐迩搅面的速度快了一些,完全没有刚才说“嗯”时候应承的态度,警告道:“你不要动我的花。”
纪向之晃到厨房门口:“要我帮忙吗?”
“不要。”江遐迩拧了些盐进去,随便再搅和了一下,关火,把面绰出来。
一缕面直接从面锅边上逃跑,又滑溜溜地落下流理台,被纪向之眼疾手快地接住,放进垃圾桶里。
“都倒了吧,我给你重新做。”纪向之说。
江遐迩夺回锅:“不要。”
纪向之挑眉:“行行行,那你吃,十分钟,十分钟以后你求我给你做,我都不做。”
江遐迩坐在饭桌上闷头吃着,一口,两口……五口,他呕了一声,把碗推开了。
闷闷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得了吧,我给你重新做。”
“我不吃了。”江遐迩起身,把整锅面都倒了。
纪向之从后面拉住他,语气怪委屈的:“怎么了啊,突然就不理我。”
“我的花,不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