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喜悄悄抬眸去看周尧,哪知这人正垂眸看着她,两人目光一对,陆喜反倒坦坦荡荡道:“对啊,是被单方面退婚了。”
周尧哼笑一声,低声道:“没人要正好。”
说着,却是立即伸手取过陆喜手中生辰贴放进怀中收好。
人族婚约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尤星凉同陆喜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生辰贴则交由双方父母保管。而她同周尧两人年纪都这般大了,又无父无母,实则是不必理会交换生辰贴的做法的。
只是看着周尧故作淡漠的抢了她的生辰贴转身便走,陆喜还是嬉笑着追了上去。
此前未发觉,如今却觉得周尧不仅很好哄,还很好玩。
陆喜缀在他身后,故意拉成了声音问道:“周尧,我的生辰贴给你了,那你的呢?”
周尧天生地养,野生魔头一个,虽在人族待了数十年,可却没有生辰贴这一个讲究的玩意。
他瞥了身后一脸贼笑的陆喜一眼,丝毫不恼,只淡淡道:“明日给你。”
这便是彻底不生气了……
陆喜同他并肩而走,一时望着四周的灯火,一时望着天空的月亮,转瞬又看着身边容貌俊朗的青年。
“周尧。”
“嗯?”
陆喜抿唇,再一次问道:“我以前对你好吗?”
最开始是不怎么好的,那时周尧出世不久,修为低,心智亦不成熟。陆青垚成日幻想着壮大神族,但她身边无人信任,只得对着一个小天魔一遍又一遍的絮叨着,并且还粗声粗气的呵令周尧做她的属臣。
周尧初时不太耐烦,后来时间长了,两人渐渐熟络,他便发现这人实则外强中干,一团棉花似的很好糊弄。
“挺好的。”周尧斜了她一眼,默默道:“除去扒我裤子——”
周尧是想故意逗弄这人,但见着陆喜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像一颗质地甚好的黑珠子,好似在期待他继续说下去,一时,便很有些哭笑不得,默默的住了嘴。
裤子没扒成,人却慌慌张张的跑了。
接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甚至不确定这人心中有没有他?
陆喜见周尧不在说下去,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她叹气道:“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周尧没理会她这句不甚动听的话,哪知掌心却再次被这人抓住。
一句话落下,陆喜见周尧神色平静,便胆大包天的开始动手动脚。
周尧却不甚留情的挣脱开来,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厚厚一叠古籍塞进陆喜怀中,垂眸看着她一本正经道:“这是神族遗留古籍,当年你交给离镜的,我草草翻阅过主要讲的是炼丹、布阵以及神族心法,你拿回去着心翻阅学习,若有不懂的——”
陆喜眼巴巴的抬头看着他。
周尧却接着道:“若有不懂也不必问我,炼丹布阵,离镜比我厉害,而神族心法只你能修炼,我自是无法给你过多指导的。”
他们一个神、一个天魔,路数本便不同,谈何指导。
如今壮大神族是不用再想了,但是身为神族遗孤,吃透先祖遗留的古籍陆喜还是可以试一下的。
但这些…陆喜想着,在这种时候有必要提这些事吗?
“今日温子安的话你应当都听见了。他打的什么主意不管,但该修炼还是得修炼,不要仗着自己活得长、时间多便偷懒。”
周尧神色严肃,转瞬便换了一个人似的,柔情蜜意不见,反是一本正经的给她下达命令、制定计划。
陆喜如今矮他一头,气势本便弱了一截,此时听着他说修炼之事,像训孙子似的被训的一愣一愣的,一丝情调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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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霜城,大雪骤降。
三年前,徐世林被诛、国师太慧暂代统帅一职。
此后余留惨死、温子安在太慧拥护下位居统帅一职,但实则三年来大小战事皆由太慧暗中主谋策划。
七日前,流霜城一战天启军大败魔族士兵、此后天启军本应趁势追击却又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极端苦寒天气。
鲜血与腥味被雪花层层覆盖,时日一久,一脚踩上去,只听咯吱作响,再一脚踩上去,又隐约见着积雪下被冻的青紫僵硬的尸体一角。
敌对双方被迫停战,国师却突然病重,留下一堆烂摊子亟待收拾。
统帅营帐,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各种请示温子安,厚重的帘帐被人掀开复又落下,寒风无所不用其极的钻入营帐,即使碳火给的足、温子安仍旧被寒风刺的一阵阵心悸。
眼见大雪将消,魔族求和简报传来。事关重大,温子安无法做主,忙披上大氅,独自一人前往太慧营帐探望。
太慧往日因日夜忙于军事,营帐安札在统帅营帐附近,自从战后病重便移至僻静处休养。
他深一脚浅一脚忧心忡忡的来到太慧营帐前,只见营帐四周数百精锐集结,将那一小小营帐围困的水泄不通。
他心中起疑,正待上前一步,却被守卫在两侧的士兵拦下。
即便是位居统帅,在天启军中也远非一人之下。
温子安压下心中郁气,隔着厚重的垂帘将魔族求和之意传达。
求和真假不论,大雪不久消散,接下来战略部署一定要尽快制定出来。
四周寒风呼啸、温子安微拢大氅,压低眉目,余光却瞧见身周士兵皆单手覆在剑柄上,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温子安心下不解,伴随一生的危机感却骤然袭上心头,不由得后悔起来未带着人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