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看向周尧,缓缓道:“你又来了。”
这个‘又’字用的真真是恰到好处。
周尧不甚自然的应了一声,走至尤星凉身前,不疾不徐道:“她来看你死没死。”
这个…
陆喜皱眉,辩驳道:“我知道你没死,就是想来看看你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没有样子。”尤星凉盯着头顶的帷幔,虚弱道:“我要死了。”
陆喜闻言,连忙安抚道:“不会死,我寻得朔回镜,等找到你七魄所在,便能救你了。”
一时,屋内唯二的两人目光都落在陆喜身上。
陆喜没什么底气的笑了一下,有些尴尬道:“就是…我不太会使朔回,可能得等离镜回来。”
周尧错开目光,半响,低道:“陆喜,你变弱了。”
但这不在重要了……
这话离镜也曾说过,可此时听着,心情却与此前大不相同,很有些心酸的意味。不知是说话的人不同,还是因着经过三年幻镜的磨砺,陆喜心境有所改变。
尤星凉说话费力,加之七魄不存,没有交谈的欲望,便闭上了眼缓缓睡了过去。
陆喜看着瘦脱相的大白菜,有些心疼,她轻轻掖了掖他那翘起的被角,可心中更多是想着周尧那句话。
来到静谧的庭院,陆喜深深吸了口气,迎着淡白的月光鼓足勇气问道:“周尧,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你同陆青垚的事?”
周尧朝她看来,在朦胧的月光下,他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低声说道:“陆青垚不就是你吗?”
平和缓慢的语调,像是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陆喜是陆青垚,可她只有陆喜的记忆。
知道周尧不欲多说,陆喜便忍着不再问。
春夜清寒,两人却就这般傻乎乎的站着,直到苦瓜脸小厮看不下去,替两人献上热茶,二人这才蜗牛搬家似的朝前厅挪去。
“夜深了,你不回吗?”
周尧看了陆喜一眼,转了转手中茶杯,低眉顺目道:“等你。”
“……我就不打扰拘缨了,总是麻烦她挺不好意思的,我在此住下便是。”
“陆喜姑娘,这里总共两间厢房。”小厮舔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道:“小公子身子虚弱,打扰不得。你若不嫌弃,可在我的房间宿下。”
陆喜看着那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她若在他房间宿下,那他应当只能打地铺了。
“不用,我在你家小公子屋内打地铺便是,这般也方便我照看他。”
话落,周尧默默站了起来,局高临下的看了陆喜一眼,随即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看着周尧略显冷硬的背影,一丝熟悉之感涌上心头。陆喜转了转手中杯盏,低头喝了一口热茶,随即她又想着,深夜饮茶,想必这下半夜是睡不着了。
小厮恭送周尧离去后,又踏着小碎步颠颠的走至陆喜身边伺候。
他年纪不大,长的也小,如今夜深,他体力不及陆喜,已经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哈欠,一脸的倦意。离镜性情严厉,若她在,看着这小少年这般,也不知会怎么罚他。
陆喜轻笑一声,待他起了几分兴趣,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季。”
“周尧他常来这吗?”
阿季忙点头,语气恭敬道:“每隔半月,大公子便会来这一趟。”
他叫尤星凉为小公子,叫周尧为大公子.陆喜不解道:“你为何这般称呼他,你不是离镜的人吗?”
阿季摇头,“我是大公子的人。”
陆喜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道:“你先去休息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阿季忙咧开嘴笑了一下,朝陆喜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对了。”陆喜点了点茶盏,无奈的提醒道:“日后夜深,奉上淡茶即可。”
阿季走后,陆喜却没进尤星凉的屋子。她拖着摇椅与茶盏挪到庭院正中,躺在椅子上就着浅浅的月光出神。
方才周尧好似有点生气……
他是在生气吧?
陆喜昨夜只浅浅睡了半个时辰,因此如今虽深夜饮茶到底还是睡了过去。她再一次梦见了周尧,但这个周尧却与昨夜梦中的周尧不同。
梦里,陆喜鬼鬼祟祟的伸手去撩周尧裤缝,想要扒掉他的裤子,却被假寐的周尧抓个正着。
周尧似恼又怒,声音硬邦邦的不带一丝人气,他问陆喜扒他裤子作甚!陆喜脸红耳热的否认,最后在周尧的追问下只得狼狈的逃了出去。
清晨醒来时,陆喜仍旧仰躺在摇椅上,睁开眼,离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安静而平和的看着陆喜,也不知看了多久?
“一直在笑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陆喜微微侧身,伸手捂住脸,含含糊糊道:“没梦见什么好事。”
这肉还没吃进嘴里,可算不上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