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离镜招揽柳色至天玺学院任教,陆喜与柳色便未就丹药房一事为难妙桢。两人心思皆放在离镜身上,一时未在意妙桢去向。
而在场的年轻学子对周尧、天佑多少有几分好奇,本想上前攀谈示好,奈何此次来三重界是为历练,因此在离镜示意下,两三人各组一队,领了任务便急急离去。
众人离去后,陆喜主动上前与离镜攀谈,委婉的提出借朔回镜一用。
“朔回镜吗?”
离镜高挑的身影罩住陆喜,低声道:“你借用朔回镜是为何用?”
“我一个朋友七魄离体,身体十分虚弱,需要借用朔回镜找到那七魄收入体内,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尤家出事前,尤星凉已入读天玺学院四年,离镜必定识得尤星凉,但因宫变一事的蹊跷,陆喜还是决定先隐瞒尤星凉的存在。
离镜却未立即应答,反是饶有兴趣道:“七魄离体?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天生七魄不全或七魄不稳之人,倒从未遇见七魄皆散的人。他是生来便如此,还是遭歹人所害?”
话落,离镜缓缓笑了一下,道:“无它,只是作为巫师,医治过数千人,因此遇见罕见的病例多少有些好奇罢了。”
陆喜也跟着笑了笑,但没回答。
多说多错,虽然此次事件离镜偏袒他们,但突如其来的善意总是令人不安。
“只朔回镜乃巫族圣物,并非我所有。”
陆喜心中一紧,只见柳色沉眉低喃道:“难道…朔回在魔君手中?”
魔君下令屠戮巫族那日,朔回镜消失,有传朔回早已被离镜裹挟带至人族,也有传言魔君私占朔回。如今离镜否认,那便…是在魔君手中,可魔君已逝——
沙哑的轻笑声打断陆喜猜想,她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却见离镜正垂眸安静的看着她。
暗红的唇瓣轻启,离镜不屑道:“朔回乃巫族圣物,怎会落入他人之手。朔回还在,只是被人封印在巫族圣地。”
话落,离镜看向柳色,以长者之身问道:“你离开神鹿应当快二十年了吧,可有回去看看?”
神鹿是巫族家乡,当年魔族在此一夜屠戮近万人,世人称之为不详之地避之不及,而流亡在外的巫族惧怕神鹿仍有驻守的魔族,亦不敢归家。
山清水秀的神鹿早已成了被世人遗忘的废墟。
柳色神色落寞的摇头并不言语。
离镜面色平淡,低声道:“那里没什么好的,不回去也罢。世上已存巫族人不多,你跟我回天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人族虽有诸多龌龊,但在我看来实则不比巫族差。”
离镜果真是巫族的离经叛道者。
在世人心中,巫族的名声可比人族好太多了,巫族善炼丹、布阵,救死扶伤无数,且因‘降魔’预言几乎被魔族灭族。世人皆怜悯巫族,离镜却说巫族出生之地也没多好。
陆喜不解,却见离镜又朝她看了过来。
“离镜夫子——”
离镜打断陆喜的话,淡淡道:“朔回在神鹿,你若需要自取便是。”
话落,她深深看了眼陆喜,转身离去。
黑色的裙摆划过地面,露出被裙摆遮住的金黄色枯叶。随即一阵风吹过,灿烂的枯叶下是因掉落多时而已腐败的叶子。
陆喜呆呆的看着地面的枯叶出神,周尧走了过来,神色清冷的问:“要去神鹿?”
陆喜点头。
“我陪你去。”
周尧双手抱臂,斜了陆喜一眼,语气寻常道:“你虽然不陪我,但我还是要陪你的。”
陆喜:……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怨念呢?
“你不用陪我。”
神鹿那地方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陆喜可不想让周尧跟着她一起冒险。
周尧听了,嘴唇微抿,似乎对此并无异议,但却迅速转过身不理陆喜了。
“陆喜。”
柳色走了过来,神色严肃道:“我陪你去吧,那里是我家乡,我比你熟悉。”
陆喜瞥了他一眼,弱弱道:“……你都离开二十来年了。”
柳色一愣,“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还待继续说下去,不远处残红小筑却传来器物撞击的声音,天佑踮起脚朝那边看去,随后忧心道:“小叔饿了呢。”
一家三口带着柳色回了残红小筑,将进院子便看见尤星凉坐在摇椅上,一手拿锅一手拿勺,正有气无力的敲着。
他不怕死,但惜命,如今是定点吃饭,饭后散步按摩,一个步骤都不能落下。今日陆喜他们在柳色那边耽搁了好一阵,错过了饭点,他觉得自己要饿死了,于是击锅传声。
尤星凉没表情没情绪,天佑却急匆匆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锅和勺子,一个劲的致歉。
尤星凉没看天佑,瞪着陆喜,一板一眼道:“要饿死啦。”
一旁的周尧闻言嘁了一声,闷头进了屋。
陆喜看着周尧潇洒离去的背影,对大白菜摇头,好心解释道:“就耽搁了一会,你不会饿死的,就算死,你也是魂魄离体而亡,是个罕见的死亡方式。”
“哦。”
尤星凉应了声,赖在摇椅上不回话了。
他惜命,但其实七魄不在的他对生存并没太多执念,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活着比死好。
陆喜蹲在他跟前,想到今天看到的天玺学院那群意气风发的学子,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尤星凉本也应当同那些人一样…
“你要救的人便是他吗?”
沧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喜迅速起身,挡住尤星凉,一转身看见早已离去的离镜突然出现在前院,也不知是何时跟过来的。
柳色不解陆喜为何对离镜的再次出现反应这般大,一脸疑惑。
“不用遮了,我已经看见他了。”
离镜双手自然垂下,交握搭在小腹,迈着优雅的步子朝陆喜走近。
陆喜迟疑,身后的尤星凉却越过她露出一个脑袋,朝离镜颔首,轻声叫道:“离镜夫子。”
天佑在后院厨房烧火做饭,周尧察觉前院的动静从里屋跑了出来,见此走到陆喜身旁,轻轻碰了碰她胳膊,脸色有点臭,语气却很温柔,“你好像在害怕,在怕什么?”
离镜亦轻笑了一声,重复道:“对啊,陆喜,你在怕什么?”
尤星凉仰头看向陆喜,陆喜垂眸回视他,虽然知道他没有情感感知能力,还是尽力以眼神安抚,同时嘱咐周尧带他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