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蘅君走到谷山溪面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谷山溪的神情起了变化,沉声道:“果真如此?”
“师兄又怎会不知师侄一向对我十分信任,从不撒谎,所言自然非假。”
谷山溪微微颔首。
身后的谢龄春道:“谷师姐和邝师弟违反门规,当众打斗,本应受罚,但望师父念及二人乃初犯,将他们的责罚免去。”
谷山溪道:“我自有定夺。”
“是,师父。徒儿莽撞,请师父恕过。”
谢龄春退到一边。
谷山溪走到场地中央,霎时间,周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众弟子低眉敛目,神色惶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只听谷山溪冷声道:“此事结束后,在场所有弟子都到大殿前的披星坛跪着,直至跪满六个时辰方能起身,谷烟和邝闻达二人在此基础上再加罚十二个时辰。”
听闻此言,谢龄春脸色顷刻间就变了。
她急急道:“师父,徒儿并没有参与打斗,为何也要受罚?”
谷山溪道:“罚决既出,不得再问。”
接着,对一旁的聂蘅君道:“蘅君,我们走吧。”
谢龄春心里生出一点因被无视而产生的怒意来,她不懂,明明是谷烟和邝闻达二人犯下门规,更遑论还是她去将此事禀报给师父的,不仅没有得到嘉许,为何竟还连累她一并受罚。
这不公平!
愈思愈烦躁,谢龄春追上还未走太远的谷山溪和聂蘅君二人。
见谢龄春追过去,祝昀神色微变,想拦住她却没来得及。
“对于师父的罚决,徒儿不懂,亦觉得不公!”谢龄春愤然道。
谷山溪神情倏然变得冰冷肃严,冷声道:“龄春,你本是我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今时却道出此言,实属愚钝。”说罢,拂袖离去,似有怒意。
谢龄春讶然,随即一股更大的怒火冒起来。
忽然间却是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轻拍了两下,回过头,祝昀站在那儿,身形修长的男子手里正拿着那柄白纸扇,眼角噙着笑。
“师姐一向聪颖灵慧,各种考核比赛也是名列前茅,谓之门下佼佼者。聪慧如师姐,怎么今日却想不通师父的这一番意思来。”
谢龄春神情阴沉,冷冷道:“连你也要取笑我蠢钝吗?”
闻言,祝昀剑眉轻轻一挑,纸扇在手中轻巧翻转收合,声音朗润道:“自然不是。”
他手指白净修长,一番转扇的动作做来潇洒恣意,赏心悦目。
然而谢龄春根本没有心思关注于此,对于祝昀的回答冷哼一声,道:“看你的模样像是知道师父的意思。”
祝昀道:“我确实知道。”
“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祝昀没有理会谢龄春的讽刺,手指轻轻敲着纸扇,眼底漾着淡淡笑漩,“师姐想听么?”
谢龄春道:“听听也无妨。”
祝昀道:“今回谷烟和邝闻达是犯了私下打斗的门规,而你我等一众围观弟子则是犯了漠视同门的诫言,所以才会被师父一并罚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祝昀似乎早知晓谢龄春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众青衣弟子皆知晓师父平日行峻言厉,对于那些破规坏矩之人向来严惩不贷,毫不手软。然而,你我却忽略了师父时常挂在嘴边的教弟子们友爱存同切勿相互倾轧伐异的诫言。其实从平日师父的态度便看得出,对于弟子们间隔阂不容,师父对其的态度和对破坏门规这种行为的态度是同厌恶不已的。谷烟和邝闻达二人私斗,你我袖手旁观,在师父眼里恶劣性质半斤八两。因此,师父今日的处罚决定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谢龄春打断他,重点注意到最后那几个字,压着怒火道:“意料之中,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师父会做出如此处罚。”
祝昀微愣,似笑非笑道:“原来我解释了这么多,师姐只听进去最后那四个字。”
“胡说!”谢龄春道,“你方才所言,我都是听了进去的。”
“那师姐为何偏偏关注最后四个字?”
谢龄春直言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而且还是被我在意的朋友骗。”
祝昀便收了扇子,揖手道:“请师姐原谅。”
谢龄春惊诧,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我又没说是你,你道个什么歉。就算我说的是你,我还没指出你何事欺骗于我,亦未听得你如何回应,你又为何急着全盘认下。”
祝昀仍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温和模样,“可我知道师姐说的便是我。虽然不知道是何事,但祝昀想告诉师姐的是道歉于我而言并非困扰,而是和解,如此这般,师姐意下如何?”
祝昀的一番话让谢龄春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豆腐上,泄气道:“我倒也没有真生你气。”
“那便好。”
说完,祝昀却看见谢龄春的神情变得诡异起来,似乎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烦躁和不甘。
他自然知道谢龄春脑袋里在想什么。
因为谢龄春的脑子和脸就像是两面对着的铜镜,所想即所见,一览无遗。
说实话,他有时忍不住怀疑如此“单纯”的谢龄春是如何成为谷山溪门下最优秀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