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科几楼来着?三楼是吧,小颖你记不记得老谢几号病房?”
“哪儿有几号啊,三楼高级病房只有一个,根本不用记好不好。”
女生没好气的话音一落,江聆愣了下。
三楼高级病房……
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脑海里少年的身影转瞬即逝,她心绪起伏间,鬼使神差地又朝着那群人凑近了一点。
“也是奇怪,明明都好两年了,怎么突然就复发了呢。”
“谁知道啊,白血病就是说不准啊,不过我查了下,他这型的治愈率挺高,八院是血液科是咱宁城乃至全国都排的上号的,别哭丧着一张脸了,到时候老谢看到了也不好受……诶你们都带了口罩吧?进门前记得戴上,老谢现在可不能受感染……”
后面的内容江聆听得不大真切,满脑子只剩下了“白血病”三个字。
……怪不得。
江聆深吸一口气,心里某处豁然开朗。
原来戴口罩是为了防止感染。
不是讨厌她。
所以,他们是去看望他的吗?
……
一个隐秘的念头迅速划过心间,经过护士站时,江聆踌躇片刻,也要了个口罩戴上。
看了一眼前面仍插科打诨一刻不停的几个人,她眼睫微敛。
直至那群人消失在拐角处,她才小心翼翼地朝那边走去。
——拿钥匙这个理由……应该足够正当吧?
病房的门紧闭,透过上面毛玻璃窗,只能窥见人影晃动。
江聆原地站了会儿,有点心虚。
深吸一口气,她带点紧张地叩了两下门。
病房的门顷刻间被拉开。
开门的幅度之大,江聆差点被吓到。
抬眸,便见刚才那个被称作“小颖”的女生站在门口,居高临下望着她。
女生目测有一米七五,江聆身高堪堪一米六,两相对比,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江聆隐约感觉到对方看她的神情不善,没来由地开始心慌。
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便被人狠狠向后推了一把。
女生拉下口罩,黑着一张脸,语调阴阳怪气:“之前就注意到你一直跟着我们身后了,怎么,偷了东西心虚,舍得还回来了?”
“……?”
突然被扣上偷东西的帽子,江聆一头雾水。
她摇摇头,想把手机拿出来,跟人解释,却又被一把拽住手腕。
在女生眼里,江聆这样的反应就是在装无辜。
她怒意上涌,愈发咄咄逼人:“不是你又是谁?在车上的时候耳机还在,下车也看过没落东西,就这么短短一段路,你说说看,还有谁?!”
拉扯间,江聆想拿手机也拿不出来,没法解释,只能一个劲的摇头,心里梗得难受。
女生见江聆不回答,手上力道又紧了几分:“你说话啊!说话!告诉我是谁啊!那耳机盒外头缠着的是我好不容易订到的项链,你再不还我我就报警了啊!小小年纪你爸妈不知道好好教你吗?还是只教了你怎么偷东西?”
江聆被晃得头晕,不知被那个词触动,脑中骤然响起“嗡”的一声——
要她怎么说话,她根本不能说话啊……
像是一直紧紧绷着的某根弦被人拉断,几天以来积攒的委屈和难受如涨潮一般倾泻翻涌而来,挤压着一颗心酸酸涨涨。
她口罩底下的唇瓣被咬破了皮,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涌出来,仍倔强地睁大眼,寸步不让地与女生对峙。
从病房里闻讯走出一个稍有些胖的男生,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把女生扯回去两步,问,“周明颖,发生什么了?”
周明颖像是找到了靠山,原本怒气冲冲的神色一下子发生变化,扭过头去,作势便要哭出来。
两边都是这幅要哭不哭的模样,男生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拍着女生的背:“别哭啊你……有什么事你先说……”
安慰周明颖的空隙,他抬眼看了眼江聆,满眼陌生的疑惑:“小妹妹,你又是……?”
话音未落,只听病房里传出一声淡漠的嗓音——
“陈锐宁,发生什么事了。”
陈锐宁朝里面应了声,还没说话,就见周明颖怒气冲冲走过去拉起江聆,把她往病房里拽,告状似的:“寻星,她偷我东西!”
江聆没站稳,向前迈了一步,抬头时正好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
记忆里的对话拼拼凑凑,凑成一个完整的人名。
——原来他叫谢寻星。
这是江聆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谢寻星只看了一眼江聆,便收回了目光,眼睑懒懒耷拉着,反应很淡。
就跟没听见周明颖说什么似的。
“寻星……”周明颖不甘心,仍想让他主持公道。
谢寻星终于有了反应。
他放下手里的书,身子向后靠了靠,几分不耐地阖了眼:“周明颖,这里是病房,要闹也别在这里闹。”
语调很凉,只是普通的陈述句,却暗含警告。
周明颖瞬间闭嘴,在旁人提醒下拉好了口罩。
……
病房里气氛一下变得安静得吓人。
陈锐宁看看江聆,又看看谢寻星,试探地打破沉默:“老谢……你认识这个妹妹?”
“怎么可能认识……”周明颖小声嘀咕,“估计连名字都说不出来……”
江聆始终僵硬地站着,偷眼望向谢寻星,双手死死地掐着衣摆,满心局促不安。
她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窗外的阳光从少年薄唇的轮廓间穿过,直直射进她的眼中,她感觉有点儿眩晕,又低下了眸子。
“……”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谢寻星淡淡嗤了声:“认识啊。”
少年眼皮微掀,一双眼总算蕴了些多余的情绪,似笑非笑看向江聆。
随后,他抬起手,懒洋洋冲她勾了勾手指,嗓音干净而冷淡——
“喃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