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塔楼与白墙在林间绵延数百米,但教堂的正殿与门前的广场却有各种修补的痕迹:断裂的墙体被河底的卵石重新填补起来,回廊的立柱与护栏更换过不少,上方也钉上木板,朴素的窗台上还摆着几盆新鲜盆栽。
天气不错,一些妇人正在树荫下摘拣着的野菜,她们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精神却都不错。
反倒是骑士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嘿——你们没事吗?都在这儿吗?”
“啊,猎人们去附近打猎了,得到中午才能回来。”农家少女珍妮步履轻快地领着众人来到正殿,“大多是些擦碰伤,只有汤姆大叔被撞断了腿,不过,之前杰克兄弟冒险回村里拿到了药,现在情况还好。晚上有些冷,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不难熬——就是太久没洗澡了,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
她抬起胳膊嗅了嗅,愁眉苦脸地抱怨了一句。
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大碍。
正殿的下方有一条长长的石砌走廊,两侧是整齐的房间,有些显然是新造的房门上挂着锁,还有几个房间里堆放着不少酒桶与木柴。
因为每天晚上,几乎全村人都挤在这里,依靠仅有的三盏提灯躲避雾气,近一个月的时间,沉积下来的气味不太好,以至于白天的时候,除了那几个捉迷藏的小鬼,没什么人乐意待在下面。
唯独被迫躺在床上的汤姆大叔,一脸郁闷地看着趴在门边数数的小孩。
被骑士背上去时,汤姆大叔还哼哼两声:“我可不是不小心,这是勇猛的证明!我记得我砍中它了!”
“枝角羚。”珍妮做了个鬼脸。
汤姆大叔激动地反驳道:“那是灾兽!不是普通的羚鹿!”
“如果不是突然那么一大群,我才不会怕它呢!”他哼哼唧唧地自吹自擂起来,“我年轻时打跑过一头灾化的狼!要不是睡晚了错过骑士厅的考核,这种小鹿根本不在话下!对吧!年轻人!”
被他用力拍打的骑士只好麻木地点头,根本不敢提骑士厅的招新期长达一个半月这种事。
等候猎人们回来时,栀春顺便清点了一下人口,又把贤者厅的测试单发给适龄的孩子们。
那些测试单乍一看之下只不过是普通的白纸,其实是用浓度不同的魔力药水画了纹路,再由受测者感知进行描绘。正确画出三道以上的纹路就算通过了初步检验,信使会在测试单上签章,凭测试单就可以去贤者厅进行学习。
一时间,那帮大孩子小孩子都放弃了玩耍,开始冥思苦想,有的举着纸对着阳光照了又照,试图找出笔画的痕迹。
栀春倒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能辨识出全部花纹,等她到了贤者厅,才知道像她这样受到严重污染的人,是不能成为炼金术师的。
栀春因此沮丧了一段时间,卡米拉女士揉了她好久的狗耳朵。
不过,卡米拉女士居然好好把那张测试单收在抽屉里,后来,在她混进银雀厅时,还派上了用场。
“信使小姐——”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小孩子,在琢磨了好长时间未果后,凑到栀春身边道,“我这张是错的吧,上面什么也没有。”
栀春随意地扫了一眼,与过去一样,在她的眼中,那些深深浅浅的纹络就像雾中的灯火般醒目,她笑眯眯地摇头道:“没有错哦。”
“欸……”小孩子失望地叫了一声,但他没有放弃,眼睛骨碌转了转,就轻手轻脚地摸到边上,飞快地推搡了一下伊兰的肩膀。
“帮我画一下吧。”这小孩想了想,非常不舍地从兜里掏出一块糖,“画好了,这个就给你。”
栀春当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交易,她看着伊兰像是不太好意思地道了谢,就老老实实地拿起笔,不由得陷入思考:难道那孩子的好骗气息已经写在脸上了吗?
等到伊兰画完图,剥开糖纸,吃掉那颗糖,才出声提醒道:“测试要我盖过章才能作数哦!”
试图作弊的小鬼闻言,顿时如遭雷击,他看看手中的测试纸,又看看地上的糖纸,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栀春走过去,拎走自家手足无措的小孩,把一张新的测试单搁到正一脸鼻涕眼泪的孩子跟前:“喏,一颗糖一张。”
那小鬼抽抽嗒嗒地应了一声,拿了新试卷,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子擦脸,一边还想去捡画好的那张。
栀春:“对了,上面的纹路是不同的。”
小孩“呜”了一声,气呼呼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