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可能是连着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秦行歌还是像蜗牛一样窝在小颖园中,偶尔出来吹吹冷风,看看西湖。
秦行歌看着手上的梅花笺,叶涯迹见他许久没动作,看着秦行歌垂下的眼睫,好奇地问:“怎么了?”
秦行歌道:“我以为所有梅花笺都是一样的。”
叶涯迹笑道:“那你以前用的梅花笺是什么样的?”
藏剑的梅花笺整张纸上都有深深浅浅的腊梅,秦行歌拧眉想了半晌,在信笺纸的右下角用手指画了个圈:“只在这个地方画了一枝五瓣梅,信笺上还有腊梅花香。”
叶涯迹总觉得秦行歌形容的信笺纸他总在哪里看过,脑子有个模糊的印象,却总是记不起来,思索无果后,便将此事丢在脑后。
“先别说这些了,快把这些信笺纸写了。”叶涯迹小心地握住秦行歌的手腕,大步将他带进房中,按着他在案几前坐下。
叶涯迹殷勤地给他摆好笔墨砚台,在案几对面盘腿坐下:“快写吧。”
秦行歌只好照做,提笔蘸墨,开始埋头写祝福。
叶涯迹一共带来了六张梅花笺,秦行歌绞尽脑汁想了许久,还是只写了四张纸,剩下两张梅花笺空着。
“怎么不写了?”叶涯迹把空白的梅花笺拿了过来,奇道。
秦行歌放下毛笔,沮丧道:“没有人可送了。”
叶涯迹问:“你都写了谁的?”
秦行歌老实道:“义父,盛先生,叶庄主,还有你。”
叶涯迹咦了一声:“我就不用送了吧,真想不出来吗?我可专门带来了六张梅花笺,图个吉利。”
秦行歌眉头微蹙:“还有谁?”
叶涯迹双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看他:“比如经常给你送饭的小侍女,比如给你清理屋子的小侍女,都行。”看到秦行歌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叶涯迹终于笑出声:“给远方的朋友也可以。”
秦行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声道:“那我能给已经去世的人写吗?”
叶涯迹听见他这问题,吃了一惊,木愣愣地说:“应该可以吧。”说罢,他腾地站起来:“这点梅花笺不够,我再去给你拿一些。”
话音刚落,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只给秦行歌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
秦行歌心中微暖,直到叶涯迹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他才又开始提笔写字。
叶涯迹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一手拿着信笺纸,一手端着茶水糕点。他笑容满面地跨过门槛:“我从膳房顺走了些点心,他们现在还忙着做晚上的团圆宴,今天白天估计是没有吃食了,就拿这个垫垫肚子吧。”
他这次拿了一叠笺纸过来,顺走笺纸时,叶念虞没好气地说他胳膊肘往外拐,自家都不够用,还颠颠地拿去送人。
叶涯迹权当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六十张信笺,说是要凑个六六大顺。
秦行歌看见面前一沓梅花笺,嘴角有些抽搐:“这么多,我应该用不完。”
叶涯迹吃了块点心,满足地舔了舔唇角:“没事,今天一下午就写信吧,反正没事做,我也要写,你别担心。”
秦行歌这才放下心,看来自己不需要写满六十六张梅花笺。
叶涯迹嗜甜,他带来了两盘糕点,都是拌了蜂蜜的甜酥,他把自己那盘甜酥吃了个精光,又灌了一肚子茶水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趴在案几上打盹。
秦行歌还在专心地写祝词,直到他听见细微的鼾声,才发现叶涯迹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
案几边木炭发出燃烧的噼啪声,西湖边鸟雀扑棱棱地略过水面,放眼望去,入眼的尽是冰雪。秦行歌轻手轻脚地将毛毯盖在叶涯迹身上,这才继续盘腿坐下,继续忙活。
秦行歌的字颀长大气,无乖无戾,看着便赏心悦目,已经写好的梅花笺上一眼扫去,排头的便是人名,已经写完的人名有三个,分别是张、段、南。
叶涯迹正呼呼大睡,秦行歌还在写字,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盛长风气势汹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条黑布。
叶涯迹被这脚步声震醒,茫然地撑着桌子挺直身板,扭头就看见盛长风一张老脸拉得老长,他揉了揉眼睛,毛毯从身上滑下:“怎么了?”
盛长风没搭理他,反而对秦行歌喝道:“你还打不打算要你右眼了?”
叶涯迹一愣,秦行歌手里毛笔一顿,冷静道:“今天是例外。”
盛长风憋了口气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冷哼一声,走到秦行歌身后,利索地用黑布将他的右眼遮了起来。
叶涯迹吃了一惊:“这是?”
盛长风看着秦行歌俊美的侧脸,叹了口气:“怪我没说清楚,行歌右眼受了伤后,看东西就有些模糊了,要是长时间用右眼专心视物,会让右眼越来越坏,直到彻底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