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世界上所有地方美食出现的概率画成图,概率越大的地方亮度越高,那么最黑暗的地方之一肯定就是各大医院。
当然,没有人会指望在医院吃上一顿好饭。反过来说,即使医院的饭再好吃,大部分人也不会想在这种地方长留。长此以往,医院的厨房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动力改进饮食,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个鬼啊!
道理说得再多,商沐也不想再吃那种东西了!
政府工程队第二天才能赶来清理月亮微粒,医院的安全区域暂时还比较有限,只有工作用电梯还在使用,普通人不得搭乘。商沐揉着发胀的头,爬了五层楼摸进了厨房的区域,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大声指挥。
“切菜快点!米饭好了么?这边的水桶是谁在管?之前那么多土豆都去哪了?你先别洗菜了,把这几盆菜搬到车上去……”
小工、厨师和运送人员个个小跑着在商沐面前来来去去,就好像他是个透明人一样。
商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刚踏进厨房一步,就被一个金发蓝眼体毛旺盛的白皮肤大汉揪住,大嗓门地叫了一声:“哎,你面生啊,不是厨房的人吧。来干什么的?!”
商沐说:“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里招不招工?我看你们特别忙的样子。”他见大汉不是很相信的样子,连忙补充道,“我也是个厨师,被困在这里了,就想来帮帮忙。”
大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问:“健康证有么?几级厨师啊?红案白案?你来医院,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我听说有的病人心理变态,就喜欢把自己的病传给别人,还开什么’麻疹派对’,你不会是想要从源头下手吧?”
商沐连忙拿出手机,把自己的证件照片给他看:“没有,我是陪朋友来的。他被疯子砍了。我就是想找点事做,你们给钱不?你看,这是我的证件,保证健康,初级厨师,菜做的也不错呢。我什么都会一点,能不能……”
“行,过来。”大汉揪住商沐,往角落一指,“你去切洋葱,顺便看那个水桶。不要乱跑。不发工资,包三餐。有问题么?”
“没问题,就是……还有件小事。”
大汉的金色眉毛怀疑地揪了起来,问:“到底有问题没问题?”
商沐说:“能不能让我炒个菜?实在不行借个电磁炉也行?”
片刻之后,商沐被大汉揪着领子丢了出去,大汉骂骂咧咧道:“就知道这时候找上门没什么好事,你有本事去用找酒精灯,来这里要电磁炉算什么本事?!滚滚滚!吃不惯我做的菜就去吃营养液!挑什么挑!”
商沐蹭了一身油污,靠着墙思考了一会儿人生。小工、厨师和运送人员小跑着从他面前来去,像是完全没看到他一样。
商沐最后得出结论:大汉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酒精灯……说不定也能用。但他还需要石棉网和烧杯,当然最重要的,还需要食材。
商沐在厨房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但是跟医院的小医生们多少还有点交情,轻易让一个心软,答应借他一套干净的用来煮汤。不过这些器材都是医院的,商沐不能把东西拿出去用,必须在实验室用。
商沐在东边说好,又去西边化缘。医院里许多人都是来不及回家躲在了医院,也有来看望病人的家属或者朋友。月亮来的时候刚刚好是下班时间,就算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亲自做饭,商沐也不信就没有一个买了食材结果被困在这里的美食爱好者!
商沐在月亮来的时候帮了不少人,那些人对他多少还有印象。他一路刷脸问过去,化到了各种蔬菜。蔬菜当中复杂的营养元素对于健康有着微妙而深远的影响,得到了很多健康人士的追捧,他们很乐意在喝营养液的同时再吃几根草。
最后,他在心内科病房遇到了轮椅老爷爷,对方看到他病中惊坐起,握着他的手长吁短叹,直说他比自己的儿女都好,让旁边的一男一女表情尴尬。商沐说明了来意,男人咦了一声,说道:“巧了!”
确实是巧了,这位老爷爷的儿子也是个美食爱好者,昨天买了一扇排骨,正发愁怎么处理呢。
他大方地把排骨和其他所有菜送给了商沐,就当是表达谢意。
商沐去飞梭找出一套备用调料,熟练地给排骨去血水,加了料酒生姜在火上慢慢煮。他坐在旁边,愁眉苦脸地看着酒精灯的火苗,看烧杯里几块可怜的小排骨浮浮沉沉,思考这个温度到底能不能把水煮沸把排骨煮熟。
应该可以吧,以前他有个学法医鉴定的师姐跟他说,他们法医最喜欢用烧杯熬汤了……
商沐打了个哆嗦,不能再想下去了。
无论多小的火,只要不灭,还是能把排骨煮熟的,只是会慢一点罢了。这叫小火慢炖,汤汁更香浓呢。
他拿一本神经学课本压着烧杯,百无聊赖地用玻璃棒敲着烧杯,发出不同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外面传出争吵的声音,似乎有些混乱。
商沐好奇地走到门口,从门缝向外探头看去,看见一个女医生拿着一沓文件对着运餐车的人吼道:“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这个不能放,这个不能放,还是每次都拿这个菜过来,过敏了是你们负责还是我负责?”
运餐车的人叫苦连天:“大夫,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个送餐的,您跟厨房负责人讲去嘛。而且不是我说,您昨天也没有说不能吃这个啊。”
商沐在心里咦了一声,难道是厨房和医生们发生了冲突?他有了兴趣,继续侧耳听去。
女医生说:“不可能!”
“真没有!我怕忘,都记下来了,我给您拿来看看?”
女医生的气势弱了下来,清了清嗓子说:“好吧,但你也得理解我们。现在情况特殊,之前很多患者暴露在月亮微粒下,身体情况变化很快,我们尽可能给他们重新测了过敏原,很多人的过敏原产生了变化,厨房最好也能注意一下。”
送餐员建议道:“可以让他们吃营养液嘛。”
“他们肠胃功能好,身体又比较虚弱,吃饭比吃营养液更容易恢复。今天我有个患者还说呢,感觉昨天虽然过敏了但还有点力气,今天就躺在床上不想动了。营养液和能量棒没有大公司宣传的那么神奇。”女医生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医生懂得多啊。我回头跟厨房的人讲,你让先把这一餐送了呗!”
女医生说:“厨房现在还在做吧,你就不能赶紧去说一下,让人把这个事情重视起来?这肯定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区的病房,所有病房都有这个问题。”
送餐员说:“但是我这一餐车的菜,你总不能叫我原样推回去吧!大夫,就这一顿饭,没那么严重,你让我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