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议论的主角此刻正在上京最大的酒楼胡吃海喝。
商春暮在对面看着她的吃相便没了食欲,冷不防说了一句:“杀你的刺客到底是谁啊,我真的好想知道。”
温息羽一阵风卷残云后开始打嗝,道:“不用担心我。”
商春暮道:“你想多了,杀你简直是在做慈善,大家都很想知道善人的真名。”
金渺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道:“商公子,女刺客长这个样子,您看看能不能查到她的身份。”
银碎刚想夺走,商春暮已经接了过去,铺在桌面上一看,嗓子眼卡住了一样‘啊啊’了几声,然后对着温息羽开始沉默。
金渺然道:“商公子认识她?”
商春暮觉得,有时候下人太能干也不好,金渺然画的一手好画,连那双无神的眼都那么真实。
他将画像扔回去,说:“你们去对面酒楼买点吃的过来。”
金渺然道:“为何?”
商春暮说:“偷偷告诉你,我跟这家酒楼的老板有仇,而且他们后厨做菜用锄地的铁锹,不卫生,我想让他看看对面的菜品是什么样子的,好羞辱他一顿。”
金渺然和银碎一块儿走了,银碎一步三回头的,见温息羽在一边恶心的快吐了。
商春暮踌躇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吼大叫道:“温息羽你完蛋了!!!是她啊,赵秋蘅!她肯定是来报仇的。”
温息羽:“报什么仇?”
商春暮有意揭她伤疤:“当初要不是你让她来救你,人家那一双眼睛能瞎吗?”
沉默了几息。
温息羽道:“本官像是身上只背负私人恩怨的人吗?肯定是因为本官财大气粗,又才华横溢,所以有些势力开始暗自争抢我了。我初步断定,她是给赵太妃做事的。”
商春暮:“……赵太妃人还在来京的路上,而且这些年吃斋念佛的,佛缘可重了,你小心诽谤人家遭报应。”
他忽然又道:“诶,其实你已经遭报应了吧,这么多年都嫁不出去,小心孤寡一辈子,不像我,我要是愿意,私生子早能组一个营了。”
温息羽呵呵一笑:“优秀的人总是会被留到最后。”
商春暮回之一笑,指着她身后道:“报应不爽,你仇人来了。”
温息羽回头一看,见白衣的赵秋蘅提着剑上楼,选的位置正好在他们隔壁。
是她们中有人失忆了吗,昨晚才刺杀过她的人,今天就忘了?敢光明正大的坐在这儿?
温息羽觉得这一定是某一种侮辱。
商春暮道:“不行,看戏怎么能一个人?我得去叫柳箐箐。”
说完一溜烟的没影子了。
温息羽倒了杯茶,余光看见赵秋蘅身边又坐下来一个男人,看着挺熟悉的,以前可能见过。
中间只隔了一道屏风,那二人说话她便是不想听也得听。
那男人也是一身雪白的衣裳,温息羽大胆猜测一下,他们可能一个死了媳妇、另一个死了丈夫,在服丧期。
辛苦赵秋蘅了,服丧期还要来杀她,更说明了她的重要性。
男人好像感受到了陌生的视线,朝这边看了过来,但他那个角度看不到温息羽的真容。温息羽听见他道:“你做的事怎么样了,明日我爹寿辰,你若来的话正好与我哥叙旧,七年不见,你却分毫未变。”
好低级的调情。温息羽想,原来这男的是南平侯世子徐源照,他口中的大哥应该就是连中三元的病弱才子徐雯霜了吧。
赵秋蘅瞳仁动了动,眼前虽模糊一片,却依稀能想起徐源照的模样,温声道:“我不急。雯霜的病还好吗?”
徐源照笑道:“多亏你前年托人送来的丹药,大哥已经可以正常出门了。”
赵秋蘅道:“那便好,我这些年也只记挂你们二人,你们若都安好,我也安心。”
温息羽再次喝了口茶,却觉得店家一定是误上成了酒,口中涩涩的,苦闷至极。
——我这些年也只记挂你们二人,你们若都安好,我也安心。
她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她,可赵秋蘅却活脱脱一个云淡风轻的侠女,面色疏离,神情寡淡,应该是没发现她也在这儿吧。
正是因为没发现,所以说出的话才格外真心。
温息羽小时候就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因为真心的坏话才要背后说,为此她丢过许多的朋友,可还是坚持用这种方式鉴友。
——前年托人送药给徐雯霜!
她以为她一直云游四海。
很好。
徐源照道:“秋蘅,要是有事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我和大哥都会帮你的。”
他很小心翼翼的问:“你的眼睛……”
赵秋蘅淡淡笑道:“无药可医。”
“我早已习惯。”又补了句。
后面二人谈的便是家国大义云云,属于温息羽最讨厌听得那一类话。如今朝堂之上便如漩涡,陛下昔日手足都争抢着来分一杯羹,而陛下自己却沉溺于小家,这会儿估计还在教小皇子玩风筝、耍花绳。
叹了口气,又闷闷的喝茶。
刚烹了第一遍,楼下乌泱泱围了一堆人,柳箐箐正攥着商春暮的衣领要糖人,骂道:“说了只给你一个,另一个是我的!”
商春暮食指戳她的脑门:“小心本公子下毒,给我!”
柳箐箐把糖人背在身后,作势要跑,百姓们自觉地分散开,可她身后一条狗鼻子灵,眼睛也亮堂,看这位姑娘拿着糖果也不吃,还耍来耍去,便默认是在逗狗。
狗很配合,两只前爪提起来朝柳箐箐飞扑。
柳箐箐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越跑狗追的越紧。
商春暮好脸面,实在不想传出‘毒王当街追狗’的名声,但又无法见死不救,只好大喊道:“把糖丢掉,它就不追你了!”
柳箐箐快哭了:“我不丢,不丢……”
这时,狗嘴叼住了她的裙摆。
柳箐箐哭了:“大哥别咬脸……”
温息羽在上面听烦了,跃身而下,要救她一命,可有人比她更快。
几只萤蛊飞在前面,赵秋蘅利刃一出,砍断了柳箐箐那截被咬住的裙摆,愣是将人拎上二楼。
柳箐箐妆花了,站都没站稳就紧盯着赵秋蘅不放,半响后,哭的更厉害了。
赵秋蘅没明白过来,猜测应该是小姑娘被狗吓到了,而且大街上被狗追委实丢人,便邀她坐下,道:“这里的杏仁酥不错,姑娘尝尝?”
“……”
温息羽刚端正衣襟,猛然听见这话,仿佛三月的空气都变冷了,她恍然有种饮冰嘬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