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群人……似乎是在跟他说话?
俞一停下继续拔剑的动作,转身抬眸,淡漠地看了过去。
而就这一眼,不知为何,那刚才招呼他的那两名年轻弟子却霎时浑身一抖,手上长剑差点握不稳,语调也零碎地几乎拼不起来,“大……大师兄,您……面具……您……怎么……”
“落尘公子……”
几个年轻女修,飘在身前的防御法盾接连掉落在地,响起沉闷的钝响。
几个年轻男修,不知想到什么,眼角微抽,心口更是完全哽住。
那些上了年纪的各位掌门、家主们,也忍不住双眸微亮,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句话——
这必须就是当世第一的落尘公子啊!
……
洁净敞亮的房间内,俞一躺在宽大的床榻上,轻轻翻了个身。
“哎……”
叹完一声,又接了一声。
“哎……”
“哎……”
俞一愣住,他记得他只叹了两声啊,这最后一声哪来的……
他猛地侧过身。
就看见有一红衣乌发身影,正惬意悠闲地靠坐在窗边木椅上。
而半开的窗台上,两盆兰草枝叶微动。
俞一蹙眉想了想,打算当做没看见。
他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怕了?”
一只冰凉微润的手,拍上脸颊。
俞一咯噔下,被迫睁开眼,却见那红色身影不知何时移动的,此刻正笑意盈盈地坐在他床头,好似半夜翻窗来引诱正直书生的狐狸精。
说他是狐狸精,倒也并非信口雌黄。
来人年纪很轻,约莫二十岁许,肤色白皙,容貌盛极,笑意间一股说不出的光阴韵味,似是经年隽永的写意山水画。
但偏偏,他又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给古老画卷添了生机的同时,又不免显出几分轻浮烂漫来。
此时凑近了看,俞一居然发现,他竟还在左肩泼墨似的长发上,绑了一缕细小精美的朱红色丝绦,这愈发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无边妖冶。
俞一边默默在心里审示这人的美丽,一边口不择言道,
“这是谁家屋檐下的灯笼成精了吗……”
那年轻男子初时还没反应过来。
微愣后,噙在嘴边的笑容更深,优雅细长的双眼微眯,一时之间,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和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势一齐迸发。
他上身微倾,凑近了道,“那……你又是哪座山里出来夺舍的老妖怪?”
这人离得太近,近得俞一感觉自己只要一昂下巴,便能碰到他眉心上清浅可爱的小痣。
俞一眼珠微撇,躲开他的视线,不怎么坚定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落尘公子。”
闻言,澹台明镜坐直身体,轻睨他一眼,嘲笑道,“我一直在神鞭峰上,我都看见了。”
俞一心脏微跳,脸色却不变,“……是吗,你看见什么了?”
澹台明镜微弯嘴角,悄声道,“你胆子很大啊。你难道不知你现在冒充的是何人?”
俞一鼓了鼓嘴。
他还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随便看了眼玉雕,随便捡了件衣服,额……然后又有点贪心的,随便拿了剑和面具……
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刚开始,他还有点担忧。
毕竟峰顶上面的人全死光了,只有他一人活着,按照他看过的那些小说套路,那些人应该会怀疑此事与他有关,而后直接抓住他,来个威胁利诱、严刑拷打什么的。
谁知道……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两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兴奋地冲上来围着他叫大师兄。
而其他人,则在喊了他一声“落尘公子”后,便只都正正经经站在一旁,对着他一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尊敬表情。
这下,不用说也知道,这帮人应该是把他错认成他人了。
而且错认的这什么“落尘公子”的身份,应当还十分不一般。
否则,在这么可疑的情境下,不至于竟无一人对他生出怀疑之心。
只是,越这样反套路,俞一就越发什么也不敢多说。
没承认,没否认,也不负责,坚决践行渣男套路。
再然后,峰顶上又来了一大帮子人,这帮人全部相同的土黄色打扮,跟地上一些死人的衣饰很像,只不过比之更简陋几分。
这帮人到来之后,不管男女老少,先是俯首大哭了一通,后又把地上的尸首挨个翻了一遍,嘴里“老祖”、“家主”、“长老”地唤个不听。
当然,没一人得到回复。
于是,从旁人的劝解声中,俞一也大概知晓了,这帮后来的修士就是神鞭峰沈家的旁系,而被灭门的则是沈家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