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灯,魏游原想坐到椅子?上,低头却发现桌上全?是卫绪的书本,转过视线,床铺上有卫绪的枕头,床头也还留有卫绪的衣物。
三年?时间,卫绪已经将自己的痕迹填满了这间屋子?。
之前说是因为采光好才会搬到这间屋子?住,现在想来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魏游躺到靠椅上,拿毯子?蒙住了脸。
自己坦然面对现实的能力竟然还没有一个高二的孩子?强大,这让他觉得有些可笑。
但这也不能怪他,任凭怎么看,这件事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令他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那小子?也是,承认得那么干脆,明?明?都瞒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能继续瞒下去?呢?
随便编个理由?狡辩几句,说不准他就信了。
一时间,走投无路的魏游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脑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混乱过,现实与回忆交错穿插在一起,将他本就纷乱如麻的思绪搅得如同裹在了未知的迷雾里,挣扎不出,逃脱不了。
恨不得躲藏起来,什?么也不管地昏睡一场,这样醒来或许还能发现这只是一个噩梦。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魏游比谁都清楚自己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躺在摇椅上苦苦思索良久,却依旧想不出良好的对策。
下一步该怎么去?做?
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果断地离开?
离开的话,那就太残忍了。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但唯独对卫绪,他是不忍心带给他痛苦的。
这小孩在他仅有的十几年?生命里已经够不幸的了,他不想成?为对方?接下来几年?不幸的源头。
可他也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回应,留在这不也是一种折磨吗?
而且是对双方?的折磨。
尽管思绪纷乱复杂,但有一点魏游一直是很肯定的,他不可能接受卫绪的爱意,至少现在绝不可能。
不仅仅是因为性别?和年?龄的问题,更大的阻挠在于卫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一直以来都把对方?当做弟弟看待,从未有过半点逾越的念头,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跨过那道阻碍。
魏游在摇椅上曲起身?体,一次又?一次不住地叹气,第?一次发现自己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是多么的糟糕。
他自然想要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问题,但是该怎么解决呢?
最好的可能当然就是卫绪搞错了自己的情感,他对自己只是那种对于长辈的爱慕,而并非情?间的喜欢。
兴许真是卫绪搞错了也不定。
他也许根本不是喜欢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对他最好,最为亲近,十年?来又?因为自己时不时的离开,在等?待与思念中错把依赖当成?了喜欢,固执地将自己围困在那么一种“我好像喜欢他”的幻觉里。
那不是爱,只是执念。
爱无解,但执念是可以化解的。
话说回来,卫绪看着成?熟,其实也就才十七岁而已,十七岁能懂得多少,回想自己十七岁时的初恋,在现在看来不也很是荒唐可笑吗?
想到这里,魏游突然起了精神?,仿佛深夜在复杂的山岭间转悠了半天找不到离开的途径,现在却被偶然的一个发现指引上了正确的道路,眼前的风景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最终决定出去?找卫绪推心置腹地聊一聊,假如他还没睡的话。
卫绪果然没有睡,不仅没睡,也没有待在他原来的位置。
魏游打开房门,便见他蹲坐在房间门旁边的地上,就像小时候挨打时那样,抱着双膝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背靠墙壁而坐。
“你在这做什?么?”
卫绪缓缓仰起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嗓音微微颤抖地说道:“我怕你走了。”
他好像哭过了,眼角有些浅浅的红晕,脸色却依旧苍白,衬得面庞既脆弱可怜又?分外漂亮端丽。
“我不会走的。”对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令魏游联想起他小时候的经历,不自觉地放缓语气关心道:“汤喝了吗?”
卫绪摇了摇头。
“不饿吗?”
“饿。”
“饿了去?喝汤,我也去?。”魏游朝他伸出手,“起来吧。”
卫绪愣怔片刻,抬起右手放到他的手上。
魏游感受到他手掌间传来的热度,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两?交握的手上。
也许是看待青年?的心境不同了缘故,他第?一次发现对方?自手背延展开来的青色静脉舒展得那样优美。
走到厨房,就听到了自窗外传来的簌簌的声响,玻璃窗上起了层雾,应该是下雨了。
“天气预报说过今晚会下雨吗?”魏游一边从橱柜中拿碗,一边用?平素的语气问。
卫绪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两眼,低声道:“好像是。”
汤在砂锅里一直用?小火温着,掀开盖子?飘出浓郁的香气。
魏游盛了两碗汤,给卫绪那碗夹了一段筒骨。
两?面对面地坐到餐桌旁,打开头顶吊着的电灯,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印有柳叶花纹的桌布上。
魏游一面漫无目的地盯着花瓶泛着彩光的玻璃棱角,一面在心里打着腹稿,考虑该如何开口。
这时听到骨头碰撞陶瓷碗发出的清脆响声,抬起头,只见卫绪正虚虚地握着筷子?,筒骨躺在汤碗里,周边的桌布上溅了几滴汤汁。
“没夹稳,滑了。”他抿着唇解释道。
魏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睛又?红了,眼泪蓄在眼眶里,闪着动?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