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内侍进来,伺候傅瑢璋更衣。
整饬妥当后,他便进宫去了。
是夜,正在批阅奏疏的傅瑢璋,刚微微阖眼休憩片刻,就又陷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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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徵禧十五年冬。
那个女人一身素色绸缎寝衣,跪在地上,哭着求他,扶风弱柳一般,楚楚可怜。
屋内还弥漫着一股欢爱过后的独特香味,伴着丝丝缕缕的幽檀香味,旖旎而暧昧。
“你是在求本王?”
原来她的热情与主动,是有目的的。
他冷冷地看着方才还在他身下承欢的女人,心头有说不出的讽刺。
寒冬腊月,穿得这般单薄,她也不怕冷着了!
“上官铉卖女求荣,将你一个堂堂嫡女送给本王,丝毫不顾你死活,你却为了他,找本王的不痛快?”
“求王爷看在妾身两年来尽心尽力伺候的情份上,放过上官一门的性命,求您了。”
他缓缓起身,冷漠的眸光锁在她的身上,一字一句道,“你的情份,不值钱。若非你是本王的女人,何来的机会在此求本王?”
“王爷……”地上的娇媚人儿,依旧跪地不肯起。
“上官妘娇,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区区侍妾,贱妾而已,连侧妃都不是。
妘娇弯身磕了磕头,泣不成声。
“妾身一直铭记着自己的身份,从未僭越,只是,妾身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上官满门抄斩,求王爷发发慈悲。”
“慈悲?”他有吗?
没有的。从四岁起,他就没有了。
母妃一条白绫将自己挂在冷宫的悬梁上,没有人管他们母子死活,他茕然一人,一边靠宫人从狗洞递进来的残羹馊饭活着,一边眼睁睁看着母妃的尸体逐渐腐烂、生蛆……
从那个时候起,没有谁的命,在他眼里是值钱的。
如今的上官铉,更是犯了致命大错!
小皇帝傅琰想要他的命,可以,那是他们叔侄的恩怨,但不能是上官铉一个外人来怂恿。
当上官铉将鸩毒偷偷递送给傅琰用来杀他的那一刻起,就该清楚,自己押上的,是上官一门一百三十六条人命!
想要杀他的人,都可以从金銮殿排到长街了,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妇人之仁,他都活不到现在。
在他这里,同情心,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他亲自下的令,上官府,满门斩立决,三日后行刑。
如今,留她一条命,已是最大的恩了。
岂会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改变他任何决定!
她从进府以来,便与相府老死不相往来,更无交集,如今,居然在两人欢好后,趁机为上官铉求恩典!
偏偏是上官铉!
这时机,选得当真是巧妙。
可惜他傅瑢璋不是可以任人吹枕头风的酒色之徒!
傅瑢璋颇带失望的眸光,冷冷扫了她一眼,起身便出了荔花苑,不愿再逗留。
原本还在声声哀求的女人,见他决绝离去,也不再求,只沉静地匍匐跪地,磕了磕头,颤着声,轻唤了一声,“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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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王爷,甚是哀绝,如重锤狠狠捶在他心口,一阵剧烈闷痛,让他瞬间从梦中醒来。
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与平日的,不甚相同。
这些日子,逐渐做着不一样的梦了,但来去,依旧是围绕着那个女人!
却也带出了其他的讯息。
梦里。
那女人是相府嫡女。
他一心辅佐的傅琰,想要他的命。
傅瑢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着墨玉扳指,正闭眼仔细回想梦境细节与有用线索。
这时,卫暝敲门声响起,一向淡定严肃的声线多了几分焦急,“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进。”
卫暝推门而进,行了行礼,急切地道,“主子,寻到人了。”
傅瑢璋不甚在意地问了句,“谁?”
“玄龙卫在沂河镇寻到了画中姑娘,那姑娘,与画中人,一模一样。”
傅瑢璋猛地睁开了眼。
指间的墨玉扳指骤然裂了一条缝隙。
“备马。”
他要亲自去见一见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