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入了腊月。
苏宓额头的伤已好,亏得那盒凝肌膏,竟是连淡淡的印子都看不到。这些天秦嬷嬷想尽法子替她补身体,她的两颊总算是长了一些肉。
养伤的日子里,又下过一场雪。院角的雪山雪熊还没有化,又清了一只憨态可掬的雪老虎和一头胖乎乎的雪狼。
天气一放晴,小院也跟着亮堂许多。秦嬷嬷拗不过她,任她抢过打扫院子的活。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新衣,这颜色显老气。若是穿在旁人身为自是不衬人,但她却能压住这样老气的颜色。
“嬷嬷,新衣服真暖和。”比起旧薄袄来,新衣服又合身又暖和。
她笑得明媚开心,如同有光照进阴冷的院子。
秦嬷嬷一对上她的眼,瞬间恍惚起来。仿佛看到另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便是落魄到等死的地步依然美艳不可方物。
生成这样,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嬷嬷,你也给自己做一件吧,我们现在有钱。”
秦嬷嬷遥头,“我一个老婆子穿什么新衣服,我有衣服穿,姑娘莫要担心我。”
苏宓脸色一黯。“嬷嬷,我听别人说有种叫金玉满堂的点心,又好看又好吃。我想托红岭姐姐给我买一些,可以吗?”
“既然姑娘想吃,当然可以。红岭姑娘为人可靠,姑娘你托她办事最是稳妥不过。”秦嬷嬷慈祥地看着她,目光愧疚心疼,“放银子的地方姑娘知道,以后姑娘想买什么自己做主,不用知会老奴。”
苏宓娇憨一笑,羞赧地取了银子后欢欢喜喜地出门。
秦嬷嬷望着她远去的小身影,又是欣慰又是难过。欣慰的是姑娘如今活泼开朗许多,难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似乎望不头。
她跑远后,突然停了下来。回望自己来时的路,已经看不到小院的屋角。那双杏眼已然不见之前的天真懵懂,变得复杂深沉。
到了鹤园,先是让素月去通报。素月的尖脸上,再不见当初的鄙夷和不屑,一口一个表姑娘叫得极是亲热。
苏宓找的是红岭,自是不用进内殿。
红岭甫一见她,眼中难免惊艳。
“几日不见,表姑娘气色好了许多。”
“我穿新衣服了。”苏宓腼腆道:“这是我嬷嬷新做的。”
“秦嬷嬷手巧。”红岭由衷称赞,如果不是秦嬷嬷手巧,这些年怕是会过得更艰难一些。
苏宓无比赞同,“我嬷嬷做衣服很好。”
“这颜色表姑穿真好看。”若换成别人,必是被这颜色压得面色无华。
“不是我穿得好看,是衣服好看。”苏宓认真纠正,“我嬷嬷做的衣服是最好看的,可是她只会给别人做衣服,给我做衣服,却不肯给自己做。”
红岭诧异,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低头,“所以我准备给嬷嬷一个惊喜,我想给她买一身新衣服。但是我不能出府,我又不认识别人,红岭姐姐你能帮我吗?”
“不知表姑娘想买什么样子的衣服?”红岭已知她的来意,再次感慨她的孝心。
她蓦地激动起来,杏眼灿若星光,“不用太好的,要暖和的,可以干活穿的。太好的嬷嬷肯定舍不得穿,更舍不得穿来做活。”
“好。”红岭应下。
她慌忙将银子取出来,掌心中躺着三块碎银,“红岭姐姐,这些够吗?”
“这块就够了。”红岭拿走最小的那一块。
“红岭姐姐,那一小块够吗?”她疑惑问。
红岭笑道:“这块银子约有四钱,也就四百个铜钱。你刚才说料子不用太好,只求暖和。四钱银子只多不少,多的我会看着再给你嬷嬷加一双厚实的鞋子。”
苏宓也笑了,脸上泛着红,“你没有出过王府,我也不知道这些。红岭姐姐说够,那肯定是够的,多谢姐姐。”
红岭闻言,心生同情。表姑娘自小长在王府,还从来没有出去过。她随意地说了一些外面的物价,怕苏宓听不懂,尽量说得浅显又通俗,类比的物件皆如米、布等。
苏宓听得极为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那双大大的杏眼中写满好奇。
一个有心教,一个用心听。她不时还问出一两个问题,不知不觉红岭已从简单的米布讲到铺子的租赁和宅子的买卖。
“红岭姐姐,这宅子的价格是一直不变的吗?”
“当然不是,我记得去年城东二进的宅子一千二百两就能买到,今年已经涨到一千三百两。明天又是大比之年,怕是还有得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