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林原早纪这日起的迟,为了养精蓄锐,直到晌午,他才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狩衣,慢吞吞地走到了庭院。
昨夜为了和父亲一起准备召唤阵,他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睡着,父亲唯恐他休息不够,露出疲乏之态,特意准许他今日起迟。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定了定神。
此时,妹妹林原优纪却发现了他。小姑娘顿时脸色一亮,容光焕发地跑了过来。她睁着清灵的大眼睛,扯着早纪狩衣的袖子,好奇地问道:“哥哥今天是要召唤式神吗?”
“是啊。”早纪笑眯眯地点点头。
优纪眼睛一转:“那哥哥会召唤出怎样的式神呢?”
“嗯……这个现在还不清楚,要看咒的强度吧。”早纪想了想说道:“不过第一次召唤式神,应当会是一些小神,比如说帚神之类的。”
优纪乖巧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哥哥多久才能出来呢?优纪下午要和小怜一起出去玩。”
早纪看着妹妹,浅笑着躬下身去摸了摸她的头:“今天哥哥可能不能陪你出去玩了,这样吧,我等会儿给雅人打个电话,让他陪着你们,怎么样?”
歪着头想了一阵,优纪隐约感觉到今天的兄长可能的确没办法陪自己出去了,只得答应:“好吧,不,不过,哥哥明天可以陪优纪上街去吗?”
“非要我跟着去吗?”
并不是他推脱不愿意随优纪一同上街去,而是……他恐怕接下来的几日内都不能离开林原宅了。
这次家内十分重视他召唤式神,因此在后院召唤式神专属的灵场内为他布下了繁复的召唤阵,期望他能够召唤出强大的式神,就算不是强大的式神,也能够支持他多次召唤,召唤次数多了,召唤到优秀的式神的几率也更大。
有召唤阵加持,再加上林原宅地处白峰神社之旁,为上京区灵力最强的区域,而林原早纪本身又是灵力充沛的天才阴阳师,因而家内众人都万分期待,这次召唤出的式神会是何方神圣。
林原早纪初次以「咒」召唤式神过后,如果是帚神这类小式神,还可以多次召唤,当然,次数不可超过十次。
但总归,他身上原本充盈的灵力必然会消耗不少,这几日,他肯定是要多多休息,刚刚出来,哪里还有精力陪优纪上街去?
然而此时,看着妹妹鼓起的脸,早纪只得说道:“下周一定陪你好不好?”
优纪仍是不悦,但扁着嘴过了一阵,她一时灵光焕发,忽然双目发亮说道“那,能不能让‘早纪姐姐’带我出去呀。“
林原早纪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斩钉截铁拒绝道:“不可以。”
小女孩又扁了扁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哎,优纪,不要哭。”早纪叹了口气,蹲踞下来,取出袖中笼着的手帕,擦了擦优纪眼角挂着的几滴泪珠。
优纪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时擦也擦不尽。早纪看她这样,一时狠了狠心,说道:“……雅人最不喜欢爱哭的女孩子。”
刹那间,优纪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蹦了起来,眼泪就此止住,小心翼翼地转头问早纪:“真的吗?雅人哥哥会因此讨厌优纪吗?”
她这话强忍住泪水,显得十分可怜,只是巴巴望着一边的早纪。
略微使了个坏心眼的早纪忍住笑意,点了点头,努力用着严肃的语气:“雅人还不喜欢任性的姑娘。”
这下优纪急了,再也不提要早纪穿女装陪她出去的事,只是紧紧拽住他的袖子:“哥哥,优纪不任性。”
“好好好,我知道,我们的小公主最乖了。”早纪笑着,一把将优纪抱了起来,小姑娘的脸乖顺地贴在他的肩头,心中涌起万千柔情。
林原早纪低声咕哝着:“虽然雅人这个人不错,但是未来如果要把优纪交给他,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抱着妹妹,穿过长长的庭院,林原早纪走到了后院尽头的灵场处。优纪一时看到平时被列为禁地的灵场,也忘了方才的不快,只是好奇地向内张望。
“早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妹妹,快去你父亲那里准备。”
就在此时,从后面传来一道女声。
优纪听闻,赶忙从哥哥的怀中跳了下来,和早纪一起,向后转过头,恭敬地鞠了个躬:“早上好,母亲。”
来人是早纪和优纪的母亲,现年三十六岁的林原朝云。身穿黑底红纹的留袖,上面绣着的蝴蝶振翅欲飞。黑色的和服布料衬托着她洁白的肌肤与鲜艳的红唇,显得高贵而美丽。
林原朝云原名铃木朝云,是京都有名的世家,铃木家的分家大小姐。虽说是分家,但毕竟有亲有疏。她的父亲和现任铃木家家主是亲兄弟,因此虽说是分家,却能沾上本家不少光彩。由此铃木朝云的成长环境优渥,而下嫁给林原家家主林原柊哉,更是让她在这个古老的阴阳师家族里有了不小的地位。
“你今天,要召唤,那个……叫什么来着?”
“式神。”早纪颔首而道。
“没错,式神。早纪,我知道你平时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其实是个要强的孩子。别听你父亲在那边胡咧咧,他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注意身体,别伤了自己。我听牧原婆婆说了,小神就小神,一个就够了。反正咱们林原家背靠神社,左右饿不死,没必要拼了命争那口气。”
林原朝云拉着林原早纪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你爸他是老糊涂了,每天都想着要和什么的场家啊,贺茂家啊一争高下……就算比过去了,能当钱花还是能当饭吃怎么着?听妈妈的,省着点灵力用——你爸他要是敢有什么意见,就让他来找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最后,林原朝云动了气,柳眉倒竖,双手叉腰,一副要和林原柊哉拼命的样子,却显出了和年龄不符的天真烂漫。
林原早纪擦了擦并不存在于头上的汗:“母亲,我知道了。父亲也不是说要我竭尽全力,只是林原家这几年原本的仆役都老了,打扫庭院的人手不够,父亲灵力天生滞涩,召唤不出几个式神,又怕吓到你……”
“啊?是这样嘛?”林原朝云眨了眨眼。